她的臉色蒼白得近乎白紙,眼底下的烏青卻很濃重,對比鮮明。
兩頰深深地凹陷下去,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老了至少十歲,皮膚都是乾枯的。
病房裏面很安靜,唐母醒來之後沒什麼力氣,唐春雨就在一旁跟她說話。
看到唐春雨在身邊,唐母明顯欣慰不少,兩個人說說笑笑,臉色也紅潤了一些。
唐初露覺得自己有些多餘,默不作聲地去了陽臺,撐在了欄杆上。
風吹過的時候有些冷,她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摸了摸胳膊上泛起的雞皮疙瘩。
之前因爲沒處理的事情太多,但是因爲是一團亂麻,現在好像塵埃落定,又覺得空空的,眼前是一片迷茫。
就這麼短短几個月,她和陸寒時的感情就走入了死衚衕。
唐初露冷靜了一會,正準備回到病房,突然感到鼻子一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肩頭一暖,一條薄巾披到了她身上。
她轉過頭一看,跟裴朔年對上了視線,下意識地倒退了一步,“你怎麼來了?”
裴朔年看她躲閃的動作,眼眸閃了閃,“一直擔心,所以就來看看。”
唐初露應了一聲,沒什麼心情跟他說話。
她的視線越過裴朔年的肩膀看到病房裏的唐春雨,她正時不時地往這邊看過來,像是想知道他們在陽臺這邊說什麼。
唐初露勾起一個諷刺的笑。
唐春雨看她發現了自己,連忙將頭轉過去,繼續跟唐母說話。
裴朔年看到她和唐春雨的互動,眼裏面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露露,你可以讓春雨去做配型,腎臟移植一般都是親屬之間機率較大。”
唐初露搖頭,“我先做吧。”
裴朔年眉頭皺了起來,拉住她的胳膊不贊同地說:“你忘了自己是什麼血型?全世界都找不出幾個黃金血,你知道你做手術會有多大的危險嗎?”
聽着他的質問,唐初露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她真的疲憊極了。
她怎麼可能不明白裴朔年說的話?但是按照唐母的性格,應該死也不會願意讓唐春雨給她捐腎。
她不說話,裴朔年以爲她非要一意孤行,也不肯放開她,就這麼跟她對視着。
兩個人陷入了僵局,在陽臺上對峙,誰也沒有先低頭。
“砰砰——”
陽臺的推拉門突然被人敲響,唐春雨出現在門後面,用打量的視線在兩個人身上來回掃着,“姐,有個男人找你。”
唐初露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看到病房門口站着一個穿着黑色西裝的高大男人,一眼就認出來那是陸寒時的助理。
助理看到她,朝她點了點頭。
他對唐初露的態度是很禮貌的,只是沒有像對着陸寒時那樣的恭敬。
陽臺上僵持的氛圍被打破,裴朔年下意識鬆開手。
唐初露便掙開他,獨自進了病房。
她走了之後,就只留下唐春雨和裴朔年兩個人。
裴朔年看都沒看她一眼,擡腳跟在唐初露身後進去。
唐春雨鼓起勇氣擋在他面前,“朔年哥哥,我有話要跟你說。”
裴朔年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眼裏閃過一絲煩躁。
他突然想到小茶花。
小茶花比唐春雨還要小上幾個月,卻比她懂事多了,至少在他忙的時候,小茶花絕對不會擅自打擾他,甚至都不會主動打電話,只乖乖地等着他回去。
見裴朔年露出不耐煩的樣子,唐春雨揪了揪衣服下襬,輕聲說:“我想要給媽捐腎。”
她話音剛落,裴朔年突然正眼看她,“……你確定?”
唐春雨堅定地點點頭,“嗯,我也想出一份力。”
她想讓裴朔年對她改觀,她知道裴朔年一直對姐姐念念不忘,她也想變成那樣有擔當的女人。
果然,裴朔年看她的眼神溫柔了不少,伸手在她頭頂上揉了揉,“你長大了,很乖。”
唐春雨知道這個男人並不像表面上這麼多情,但還是忍不住陷落在他少有的溫柔中,“朔年哥哥……”
裴朔年對她笑了笑,“我儘快安排,給你做個全面的檢查,嗯?”
病房裏。
助理看到唐初露進來,上前了一步,“唐小姐,陸工讓我過來照顧你們。”
唐初露斂了斂眼眸,有些疏離地說道:“不必了,你先回去吧。”
助理愣了一下,最近有些爲難地說:“抱歉,我拿的是陸工的工資,只聽從他的吩咐。”
唐初露淡淡地勾起嘴角,有些嘲諷的意味,“看來是我使喚不動你……”
助理皺了皺眉頭,“唐小姐,你不要爲難我,我只是拿錢辦事。”
唐初露還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沒再說話。
過了一會,纔回了一句,“難道我不是你的老闆娘?你打電話問問陸寒時,問問他我有沒有資格讓你滾。”
助理臉色一變,看着唐初露的眼神有了一絲波動,不似之前的公事公辦,“抱歉,唐……”
他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話音一轉,“太太,要是我在這裏給你添麻煩,我在走廊外面等,保證不干擾你們,如果你有什麼需要的話隨時喊我。”
他對她的稱呼忽然改了,唐初露挑了挑眉,看着他沒有說話。
助理看着這樣的她,莫名有些心虛。
之前在拍賣會後臺的時候,他以爲唐初露是那種很好拿捏的女人,但現在看來對她的認知似乎出現了偏差。
也許她好說話並不代表好拿捏,只是不願意跟人計較。
唐初露“嗯”了一聲,“隨便你。”
助理離開之後,裴朔年跟唐春雨兩個人也從陽臺走了進來。
裴朔年看着唐初露的側臉,隨即去看病牀上的唐母,說:“阿姨,直系親屬之間配型成功率較大,露露打算去做檢測。”
唐母有些驚訝地看着唐初露,“真的?可你不是稀有血型嗎?”
唐初露也看了裴朔年一眼,隨即回答唐母道:“血庫裏面有我的備用血,如果出現意外可以用上。”
唐母鬆了口氣,“那就好。”
她欣慰地看着唐初露,拉過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輕輕拍着,“媽知道你最懂事了,真是好孩子。”
唐初露眼眶一酸,忽然就有些忍不住想落淚。
有感慨,有心酸,也有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