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寒時不喜這種人多的地方，一進來臉色就不太好看，但是沒在臉上表露過多情緒。
唐初露已經習慣了他冷淡的樣子，沒有心思去關注他現在的感受，跟一旁的陸南方討論着講座上的內容。
他們有很多共同話題，聊起來像是沒有盡頭一樣，總能找到各自都感興趣的點。
陸寒時看着唐初露時而認真時而淺笑的樣子，才發現她在聊工作內容的時候也可以這麼放鬆。
他只知道她是一個很有信念的優秀醫生，但從沒了解過她的世界。
很顯然，陸南方纔是她那個世界裏的人。
他們的話題一直圍繞着孕婦的各種心理問題展開，陸寒時自然不可能加入這個話題。
現在柳茹笙的事情還沒解決，他只會避免在唐初露面前提到任何跟懷孕有關的話題，不會參與這種聊天內容。
只是看到那兩人聊得熱火朝天的樣子，心裏難免還是有些鬱卒。
位子是已經提前訂好的，唐初露一個人坐在一側，陸寒時和陸南方兩個人坐在一起。
坐下來之後他也沒說一句話，只低着頭聽着那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把服務員提前送上來的酒當作水一樣地喝。
唐初露不是故意忽略他，是真的完全沒有注意到他還在旁邊，聽陸南方講他們醫院發生的那些離奇的事情聽得很認真，
陸南方倒是瞟了陸寒時一眼，見他不停地在喝酒，隨意說了一句，“空腹喝酒對身體不好。”
唐初露這才注意到斜對面的陸寒時，看了他一眼。
她的眼神有些許波動，盯着他手裏的酒杯，幾秒鐘之後移開了視線，不想說什麼。
陸寒時注意到她的神情，嘴角扯起一點弧度，臉上確實沒有絲毫笑意。
看來她是真的不打算管自己了，連說一句話都嫌多。
從這之後氣氛一下子就微妙起來，唐初露和陸南方沒有了之前那種侃侃而談的氛圍，包間安靜了不少。
菜上齊了之後也沒人說話，三個人都在默默地低頭喫東西。
陸寒時沒什麼胃口，只認真地看着對面的女人。
她的喫相算不上有多麼斯文，但也沒有那種趕時間的狼吞虎嚥，只不過進餐的速度一向很快，看上去慢條斯理一點東西要喫很久，其實每一次都用食物把嘴巴塞得滿滿的，鼓起來，就像一隻小倉鼠一樣。
每次看她喫東西都很有食慾，就連清湯寡水的東西都能被她吃出一種美味佳餚的感覺。
以前幾乎是每天都能夠看到的畫面，現在卻成了一種奢侈。
陸寒時想到唐初露之前跟他說的那一句“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在一起喫飯了”，心就轟地塌陷了一塊。
他很確定，他沒辦法容忍這件事情的發生。
……
“這個有刺，你放着，我來幫你弄。”喫到一半，陸南方忽然出聲。
他伸手按住了唐初露的手腕，看着她碗裏的東西，“刺很鋒利，一不小心就會被扎到，你不能直接去撬開它的殼。”
說着，他就把唐初露碗裏的東西夾到了自己的碟子裏，低頭幫她處理。
唐初露都還沒來得及反應，陸南方就已經處理好了一個，把黑色硬殼裏面的白肉沾了沾醬料，遞到她嘴邊，“嚐嚐看。”
如果不是他這個餵食的動作太過曖昧的話，旁人還真的會以爲他沒有其他任何不純潔的心思。
一直沉默着的陸寒時不輕不重地將手裏的筷子拍在桌子上，眼神冷冷地掃過陸南方的手，臉色沉得要滴出水來。
唐初露本來因爲陸南方的動作愣住了，突然被陸寒時“砰”地一聲給驚醒，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你摔筷子幹嘛？”
男人還沒回答，一旁的陸南方就已經把舉着的手給收了回來，夾在筷子上的肉放進了唐初露的碗裏。
他貼心的舉動轉移了唐初露的注意力，唐初露轉過頭，笑着對他說了聲謝謝。
陸南方臉上的笑容更加溫柔，“喫喫看，看喜不喜歡喫。”
唐初露夾起來吃了一口，眼睛一亮，“味道很不錯，你怎麼會知道這個東西的喫法？”
“這是我們家鄉那邊的特產，外面好像很少有人會喫這個，你點單的時候我還以爲你會喫。”
唐初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是看着菜名亂點的……你這個醬料調得好好喫。”
陸南方喝了一口茶，微不可聞地壓下眉眼的笑意，“要是喜歡的話，下次我跟學長下廚的時候，你也可以一起過來嚐嚐。”
“可以啊。”唐初露很爽快地答應了。
用學長當做藉口說是朋友間的聚會，把唐初露叫過來之後學長就會臨時有事來不了……
一旁的陸寒時臉色越發黑沉，冷冷開口：“你們醫生平時都這麼閒？”
好容易正常起來的氣氛，一下子又被他這句話給降了下來。
唐初露表情有些不耐煩，剛要說話，陸南方打斷她，“醫生也是普通人，跟朋友聚會很正常。”
唐初露點點頭，也不知道陸寒時突然發什麼脾氣，“我和朋友喫個飯有什麼問題？再說這也不關你的事吧？”
朋友……
這兩個字聽上去極其諷刺，陸寒時閉了閉眼睛，徹底沒了胃口。
陸南方明明就對她另有所圖，只不過是打着朋友的名義接近她而已。
陸寒時眉心一凜，忽然想到了柳茹笙。
那時的柳茹笙一開始不也是以朋友的身份跟在他身邊？
那種沉重的感覺逐漸清晰，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原來唐初露早就提醒過他，是他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過分相信柳茹笙，相信她不會有別的心思……
那時候的她看着自己和柳茹笙以朋友的身份相處，是不是也一樣很難過？
他不斷地想起以前那些細枝末節，被他忽略的一些小事，一顆心愈發墜入了深淵。
……
這頓散夥飯的確有點散夥的意味，結束了之後陸寒時沒有像之前那樣要求唐初露送他回去，自始至終都沉默着。
倒是陸南方主動提了一句，“你沒開車來，要不送你一程？”
一幅主人對客人說話的語氣。
陸寒時聽得煩躁，心中發冷，他不過是換了一種方式在跟自己示威。
可頭疼的是，唐初露卻真的喫他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