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受害者都不是因爲被燒傷,而是因爲窒息死亡。
唐初露到現在已經分不清這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她看着男人越來越虛弱的身子,那一刻甚至忍不住想讓時間停在這一刻。
他們一起、永遠停在這一個瞬間,似乎也不錯。
唐初露忽然抑制不住地咳嗽起來,眼淚不停地往下流,感覺到肺裏的空氣又在一點一點流失。
這種感覺並不陌生,她只仰頭看着面前的男人,哪怕難受到了極點,始終不願意移開目光。
她想,就這樣吧,她真的很累了……
可是下一秒她又感覺到了源源不斷的氧氣在朝自己輸送過來,一睜開眼睛,就看到陸寒時直接將他臉上的面罩戴在了她臉上。
動作乾脆果斷,沒有一絲猶豫。
她瞪大了眼睛,開始掙扎起來,手腳並用地去扯臉上的面罩。
不可以的!在火場裏面要是沒有這個東西的話,很容易就有生命危險!
可是她手纔剛剛觸碰上自己的臉,就被男人給用力握住,看到陸寒時眼裏閃過一絲警告,不允許她再摘下來。
他幾乎是有一些強硬地將唐初露固定在自己懷裏,繼續帶着她往外走。
哪怕他有再強悍的身體,四周濃煙瀰漫過來的時候也吸進去一些煙霧,咳嗽了幾聲。
陸寒時強撐着屏住呼吸,可唐初露明顯能夠感覺到他的步伐變得沉重了許多。
他身上還受了那麼多傷,不說那些大大小小的燒傷,只說剛纔那重重的幾下重物擊打就已經不是平常人能夠忍受的……
唐初露忽然就忍不住流下了眼淚,爲什麼要這麼拼了命地救她?
只是因爲愧疚嗎?還是因爲別的什麼?
她真的受不了他這樣……
分明背叛了自己,可總是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好像全世界他最愛自己,願意爲了她付出一切。
在他眼裏,甚至他的生命都沒有她半分重要。
如果他真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麼愛她的話,爲什麼又要和柳茹笙……
一想到柳茹笙,唐初露的心又顫了起來,
她不懂、她真的不懂……他到底對那個女人是什麼樣的感覺?
還是說他真的把自己當成替身,把對柳茹笙的愛也分給了自己一些?
所以他也是愛自己的,只是他同時愛着兩個人,在矛盾之間不停地來回拉扯。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是不是也同樣爲了柳茹笙付出自己的生命?
終於,陸寒時帶着她到了頂樓。
在光線劃破濃霧的那一刻,男人下意識就低頭看着她,眼裏閃爍着潤如深潭的柔情。
那一刻唐初露感覺被他抱在懷裏的自己好像是全世界最重要的珍寶,被他精心呵護。
然而還沒等她分清楚這一刻是不是真實的,下一秒就看到陸寒時臉色一變,忽然單膝跪了下來,吐出一口鮮血——
那血不是紅色的,而是濃稠的黑色,在地上赫然顯現,有些觸目驚心。
唐初露一陣愕然,剛要低頭去看,眼睛又被男人伸手給捂住。
耳邊傳來他帶着一絲笑意的沙啞聲音,“別看,不好看……”
也許是終於逃出了昇天的緣故,唐初露的體力不支,眼前一片黑暗,終於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刻,她又驚醒過來。
“陸寒時!”
唐初露只記得閉眼前他吐血的畫面,大聲喊了一句那個人的名字,猛地坐起了身子,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一間病房裏。
她喘着粗氣,驚魂未定,全身都被冷汗給浸透,有些茫然地打量着四周的環境,發現這並不是他們醫院的病房。
不管是設施還是裝修都要高級太多,如果不是因爲那些熟悉的醫療器械,她會以爲這裏是什麼七星級酒店套房。
而且這個地方的醫療設備是不是太完善了?每一臺機器都很昂貴,像是進口,就這麼全部放在一間病房裏面不覺得浪費嗎?
很快,她搖了搖頭,都什麼時候了,還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
病房裏就只有她一個人,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冷靜下來之後掀開被子,想要下牀去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就聽到病房的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走進來一個穿着白大褂的窈窕身影——
“你醒啦?”
梁塵看到她醒着還有些驚訝,忍不住打趣了一句,“難道是孕婦要嗜睡一些?不過你情緒可別太激動,你肚子裏面還有一個,小心影響到它。”
唐初露機械般地轉過頭來,看着門口那個完全陌生的女人,聽着她嘴脣一張一合說出來的話,好像是幻聽了一樣。
每個字都能聽懂,但合起來卻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她覺得自己好像還在夢裏。
……
善後的工作都交給了柳家那些人,車上,柳音無比心疼地看着自從上了車之後始終一言不發的裴朔年,忍不住牽住了他的手,小聲說:“別難過了,你這樣看得我好心疼。”
柳茹笙已經離開,給他們兩個留出了二人空間,車後面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裴朔年任她牽着自己的手,已經沒有任何反應,整個路程不管柳音開口說什麼話,他都像是聽不到一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只有經過醫院的時候,他突然開口:“停車。”
柳音愣了一下,見他一直不願意聽自己說話,加重了語氣,“爲什麼在這裏停車?你要幹什麼?”
裴朔年對她的話充耳不聞,鬆開她的手將她推到一邊,行屍走肉一樣打開車門朝着醫院走去。
他先是回到辦公室做了簡單的洗漱,然後打起精神,看了一眼時間,吐出一口氣,“還好趕上了,要是錯過手術時間,露露肯定要着急……”
一旁因爲擔心他跟着他進來的柳音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他這句話,一下子就毛骨悚然,背後豎起了汗毛,“……阿年,你還要繼續手術嗎?”
她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半晌只擠出這麼一句話。
裴朔年像是沒有注意到門口還有她這麼一個人,站起身,幽靈一樣地越過她往外走,腳步還有些急促,“得快點去做手術,媽好起來了,露露才會高興……”
柳音站在他身後,難以置信地看着他的背影,瞪大了眼睛,身子有些顫抖。
她怎麼感覺……裴朔年有點不對勁?
好像……精神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