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日月風華 >第一零七八章 獻身
    遼西郡郡守府座落於廣寧城中,時當深夜,整座廣寧城都沐浴在夜色之中。

    郡守公孫尚獨自一人待在房內,桌上放着幾碟小菜,菜已經涼了,他幾乎沒動筷子,但是酒卻已經喝了兩壺。

    公孫莊發生的事情,他當然已經清楚。

    可是他沒有想到本來好端端的計劃,怎會演變的如此地步。

    只要不出現變故,龍銳軍用不了幾天就會出現變故,要麼發生兵變,要麼軍士潰散,不管怎樣的結果,龍銳軍將會遭受到沉重的打擊,秦逍也幾乎註定要灰溜溜地從東北滾回關內去。

    目的達成,自己當然是重要的功臣,不但穩坐遼西郡守的位置,而且大將軍一高興,少不得又賞自己一些良田。

    但一個致命的疏忽,導致形勢急轉直下,本來高枕無憂的自己,卻已經身陷絕境。

    他現在當然已經清楚,第二批銀隊本就是龍銳軍放出的誘餌,喬郡尉那頭蠢豬竟然輕而易舉地上鉤,一口就咬住了龍銳軍拋出來的誘餌,硬是親自將龍銳軍帶到了公孫莊。

    他知道比起粗勇,喬郡尉的智慧要遜色得多,不過有諸葛參軍在旁指揮調度,他相信一切都會十分順利。

    但結果卻是讓他絕望。

    公孫莊已經被龍銳軍派出的兵馬控制,要命的是幽州軍竟然有兵馬在那邊,成爲見證。

    一想到龍銳軍那邊設局的圈套,公孫尚只覺得後背生寒。

    幽州軍顯然也是被龍銳軍算入其中,第二批銀車故意讓幽州軍護送出關,事發過後,又有人引導幽州軍找到公孫莊,於是幽州軍的那兩百多號人就成了見證人,他們可以證明被劫的銀車就是藏匿在公孫莊。

    如果只是龍銳軍,到時候咬死是龍銳軍對遼東軍有敵意,故意設下圈套栽贓,現在有幽州軍作見證,自然是無可辯駁。

    莊頭公孫弘和郡尉喬明水都落在龍銳軍的手中,這兩人都與自己關係密切,郡尉負責行動,莊頭負責協助藏匿官銀,而且藏銀之地就在自己的田莊,用不着其他的證據,就這幾樣證據,自己就已經無法脫身。

    他端着酒杯的手都有些抖。

    他不怕龍銳軍追究,可是畏懼背後的遼東軍。

    公孫尚早年只是汪興朝麾下的一名行軍主薄,但是對汪興朝忠心耿耿,而且擅長權術,遼東軍前任大將軍病重之際,遼東軍內部就爲大將軍的寶座內鬥不止,公孫尚堅定地站在汪興朝這一派,幫助汪興朝坐上安東大將軍的位置後,便平步青雲,四年前也終於坐上了遼西郡守的位置。

    這次計劃將地點設在遼西郡境內,固然是因爲地理之故,但也是因爲汪興朝對公孫尚的信任。

    可是他明白,如果事情圓滿完成,汪興朝絕不會吝嗇賞賜,可是這次適得其反,非但沒能打擊龍銳軍,反倒是給龍銳軍送上把柄,造成這樣的結果,汪興朝必然是震怒不已,而汪興朝素來心狠手辣,手下人辦壞了差事,他也絕不會手下留情。

    公孫尚更加明白,造成這樣的後果,震怒的不僅僅只是汪興朝,而是整個遼東軍集團。

    遼東軍雖然以汪興朝爲首,但卻從來不是一個人,汪興朝能夠在安東大將軍的位置上穩坐如山,不僅僅是他個人的能力出衆,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一直都在爲整個遼東軍集團牟取利益。

    遼東軍中上層將領,這些年一個個都是賺的盤滿鉢滿,即使是遼東軍的普通官兵,待遇也都極好,遼東軍就像一隻附在東北的吸血蟲,貪婪地吸取着東北黎民的血液,一個個養得肥肥壯壯,也正因爲汪興朝讓遼東軍上下過上了錦衣玉食的生活,爲了維持自己的利益,全軍上下自然是竭力支持汪興朝。

    如今發生此等大事,威脅到的是整個遼東軍的利益,哪怕公孫尚也是遼東軍的一份子,但是他已經直接捲入到這起案件之中,只要龍銳軍和朝廷抓住他不放,一直查下去,肯定會傷及到遼東軍,此種情況下,公孫尚十分清楚自己的結局,在郡尉喬明水咬住龍銳軍放出的誘餌那一剎那,喬明水和公孫弘必將成爲自己的棄子,而自己也將成爲遼東軍的棄子。

    “報!”門外傳來聲音:“大人,房先生求見!”

    公孫尚放下手中的酒杯,猶豫一下,才道:“進來!”

    房門被推開,一名青須文士輕步走了進來,公孫尚瞥了一眼,眉角微跳,卻只是擡手道:“坐吧!”

    面前這人叫房煒,是郡守府的幕僚,在自己坐上遼西郡守的那一天開始,就被都護府調過來,並沒有明面上的官職,在外人看來,只是郡守大人身邊一個普通的筆吏幕僚。

    可是公孫尚卻很清楚,東北四郡的每一位郡守身邊,都有這樣的人物存在,平日裏不顯山不漏水,沒有官職在身,平常也不會多話,但是每位郡守經歷些什麼,這種人都是一清二楚。

    說是幕僚,不如說是待在郡守身邊的耳目。

    郡守的一言一行,都可能通過這種人直接傳到大將軍府。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最早明天清晨,最晚明天正午,龍銳軍的人就會登門問罪。”房煒凝視着公孫尚,倒是鎮定自若:“大人是否想好應對的法子?”

    公孫尚再次拿起酒壺,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擡頭看向房煒,眼中帶着詢問之色,自然是問房煒要不要一起飲酒,房煒卻是搖搖頭,看着公孫尚又是一杯酒下肚,才道:“秦逍不會親自登門,最大的可能,會讓監軍謝高陽前來。”

    “他來了又能如何?”公孫尚放下酒杯,冷笑道:“他能將我怎樣?”

    房煒淡淡一笑,道:“他確實不能將大人如何,可這次劫奪的是龍銳軍的軍資,是喬郡尉親自帶人行動,得手後又將銀子藏在公孫莊,謝高陽是龍銳軍監軍,大人的部下搶了龍銳軍的軍資,而且還殺了護送銀車的人,案子又發生在大人治下的遼西郡,他當然有權登門向大人質問?如果他們膽子夠大,直接過來綁了大人也不是不可能。”

    “他們敢!”

    “大人莫忘記,龍銳軍在公孫莊殺了好幾十名咱們的人,其中有不少都是大將軍的鐵鷹銳士,其他人也都成了俘虜。”房煒目光銳利,平靜道:“雙方已經出刀見紅,龍銳軍沒什麼不敢。”

    公孫尚冷笑道:“謝高陽要是敢在郡守府輕舉妄動,我立刻親手斬了他。”

    “在郡守府斬殺北院侍卿,會是怎樣的後果?”房煒見到公孫尚酒杯已空,起身過來,拿起酒壺,向公孫尚道:“大人要在郡守府殺了謝高陽,秦逍那邊只怕是求之不得。謝高陽一死,朝廷一道旨意下來,大人被定爲叛逆,下令龍銳軍直接殺到廣寧城,到了那時候,大將軍那邊是動還是不動?如果出兵來救,就等同於抗旨造反,以目前的形式,你覺得大將軍會爲了大人你而起兵造反?如果不動,龍銳軍殺進廣寧城,進來容易出去就難了,他們一定會想盡辦法霸佔廣寧城,控制了廣寧,等同於控制了遼西,後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