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日月風華 >第一五六一章 耳目
    宮車一路出了京城。

    一羣道士跟着一輛宮車順着朱雀大道,從皇城直接行到京都城的明德門,一路上暢通無阻。

    宮車本就很顯眼,再加上一羣道士,自然讓朱雀大道兩邊的人們大感驚訝。

    好在袁鳳鏡此刻已經坐在車廂內,否則一人站在車頂上,自然更讓京都的人們驚駭。

    道路兩邊也有不少武-衛營的的兵士小心翼翼跟隨,京都府那邊顯然也得到了消息,派了一些差役過來。

    但沒有任何人敢靠近隊伍一步。

    兩邊的人們竊竊私語。

    車廂之內,除了麝月和長寧,便是袁鳳鏡和長孫媚兒。

    麝月握着長寧手腕,長寧卻似乎很疲憊,雖然街道兩邊聲音嘈雜,但她卻已經靠着麝月沉沉睡去。

    長孫媚兒卻一直都低着頭,她本就膚白貌美,肌膚白皙如玉,此刻臉頰更是白如雪。

    這一夜的經歷,顯然讓她受????????????????驚不小。

    “出城之後,你們要去哪裏?”麝月沉默許久,終是向袁鳳鏡問道。

    袁鳳鏡是她親生父親,即使到了這一刻,她依然有些無法接受。

    但袁鳳鏡不顧兇險護衛她出宮,着實讓她感激。

    “你想去何處,我們都可以去。”袁鳳鏡慈愛笑道:“這天下很大,你在宮中見不到的江山,我們都可以去看看。”

    “你是讓我跟你們一起?”

    袁鳳鏡反問道:“你莫非不願意跟着我?”

    麝月沒有直接回答,瞥了長孫媚兒一眼,終是道:“你和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事。”袁鳳鏡平靜道:“過去的也就過去,你不知道,反而更好。”

    麝月道:“可是我想知道。”

    袁鳳鏡輕嘆一聲,道:“血肉之軀,終究是難逃執着二字。孩子,你是否不想隨我一起?”

    “從我出生到昨晚,我一直都以爲自己是李唐的公主,甚至因爲身上流淌着李家的血液,存着復興李唐的執念。”麝月凝視袁鳳鏡道:“如今你突然告訴我說,我與李家沒有關係,還要讓我丟下近三十年來的恩恩怨怨,隨你走向一無所知的道路,如果換做是你,你能否接受?”

    袁鳳鏡含笑道:“我說過,出了京城,你可以有自己的選擇,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攔!”

    “那你要去哪裏?”

    “川中有一座青城山,景色秀美。”袁鳳鏡道:“四十年前,我曾經遊歷過青城山,青城觀主道法深厚,當年他並無嫌棄我是一事無成的遊子,親自招待我數日,向我講授了道法。也是從那時開始,我便有了修道之心。”

    麝月道:“你要去川中?”

    “聽聞老觀主尚在人間。”袁鳳鏡道:“我想去拜會故人,聽他再講道法。御天台這些弟子,道法源起,也算是出自青城,所以他們可以入青城觀繼續修道。”麝月心知御天台這些道士不乏衆多高手,這些人若是投身青城觀,那麼青城觀的實力必然大增,也許在道門中也會異軍突起。

    “我不去青城!”麝月很直接道。

    袁鳳鏡並無意外,只是微微頷首。

    “媚兒,你要去找長孫元鑫?”麝月看向長孫媚兒。

    長孫媚兒這才擡頭,道:“徐州刺史葉朝軒起兵,澹臺懸夜已經調集數州兵馬攻打徐州,兄長被賜封爲壯武將軍,總領徐州戰事。前幾日澹臺懸夜見過聖人,告知過徐州戰況,當時我在邊上,聽聞追隨葉朝軒起兵的三郡之中,已經有兩郡被攻下。兄長沒有直接攻打徐州城,看樣子是想先剪除葉朝軒在徐州城外圍的勢力,然後再集中兵力攻打徐州。他親領江南三州的兵馬圍困徐州城,兗州和豫州兩路兵馬負責攻打起兵的三郡。”

    麝月微微頷首道:“長孫元鑫勇武過人,手中又有各州兵馬,打下徐州只是時間問題。”

    “他現在是被迫爲澹臺懸夜效命。”長孫媚兒道:“只要打下了徐州,徐州和江????????????????南三州連成一片,整個東部很快就會被澹臺懸夜控制。”

    江南三州當初是麝月的勢力範圍,長孫元鑫甚至是她一手提拔起來。

    麝月當然知道江南的重要,那是帝國的財賦要地,若是徹底落入澹臺懸夜的手中,後果着實不堪設想。

    袁鳳鏡卻似乎對這些毫無興趣。

    “你找到長孫元鑫,又能如何?”

    長孫媚兒幽幽道:“總不能讓他受制於澹臺懸夜,更不能讓他助紂爲虐。”看着麝月,小心翼翼道:“殿下,你是否要去東北?”

    她雖然已經知道麝月的身世,卻還是以公主待之。

    而且她也知曉麝月與秦逍的關係親密,如今秦逍在東北手握兵權,如果麝月不願意跟隨袁鳳鏡離開,那麼最好的去處,當然是東北。

    “我去徐州。”麝月平靜道:“我和你一去找長孫元鑫。”

    長孫媚兒喫驚道:“殿下萬萬不可。”

    “爲何?”

    “徐州眼下正是兵荒馬亂,您.....您不能去那邊。”長孫媚兒道:“殿下若是去往東北,媚兒找到兄長之後,會勸說他前往東北投奔殿下。”

    袁鳳鏡眉頭微鎖,終是開口道:“你還要捲入這是是非非?”

    “我本就是是非之人,又如何能遠離是非?”麝月嘆道:“即使我不是先帝血脈,卻也受先帝養育之恩,不會坐視大唐被逆賊所亂。”

    袁鳳鏡搖頭嘆道:“李氏皇族血脈幾近斷絕,你又何必執着。”

    “長寧還在。”麝月握緊長寧的手,看着袁鳳鏡道:“我雖然不是李家的人,但她還是。”

    “你想讓她坐上那把椅子?”袁鳳鏡平和道:“這並非幫她,而是害她。”

    麝月低下頭,沉默良久,終是擡頭問道:“我若請求你誅殺澹臺懸夜,你是否不會答應?”

    “你是否覺得我在宮裏沒有殺他,是害怕禁軍?”袁鳳鏡道:“你是否覺得殺了一個澹臺懸夜,就能扭轉大局?”

    “當時你挾持他爲人質,若是真的殺了他,那些禁軍不會善罷甘休。”

    袁鳳鏡淡淡笑道:“我若想殺誰,不會在意任何後果。”頓了頓,才道:“你母親執迷不悟,依然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我不殺澹臺懸夜,你母親就終有一天會明白一切都是夢幻泡影。”

    麝月心下一怔。

    袁鳳鏡卻已經擡起頭,看向長孫媚兒,問道:“你就這樣離開京都,難道不去向夫子道別?”

    此言一出,長孫媚兒駭然變色,麝月也是顯出驚訝之色。

    “夫子?”夫子詫異道:“難道.....難道是那位夫子?”

    “這天下能夠被稱爲夫子的,除了他,又能有誰?”袁鳳鏡平靜道。

    “夫子在京都?”麝月更是驚駭。

    她當然知道夫子乃是屈指可數的幾位大宗師之一,但大宗師的行蹤,本就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夫子????????????????雖然聲名赫赫,但行蹤卻是少有人知。

    聽袁鳳鏡的意思,夫子竟然就在京都。

    麝月不自禁看向長孫媚兒,見媚兒依舊是一臉震驚,疑惑道:“媚兒,你.....認識夫子?”

    “殿下,我.......!”媚兒神色驚慌,欲言又止。

    “夫子門下,大弟子顧白衣,二弟子葉孤行,三弟子杜-紅葉.......!”袁鳳鏡微仰頭,緩緩道:“太湖那邊還有一個.......!”似乎在尋思什麼,忽然問道:“你可有入門?”

    媚兒心知到了這個份上,已經沒有隱瞞的必要,只能道:“晚輩是書院的人,卻並沒有入門,不是夫子的親傳弟子。”

    “書院?”麝月立刻問道:“什麼書院?”

    “既然有夫子,當然有書院。”袁鳳鏡道。

    麝月問道:“媚兒,你.....你怎會是夫子的人?你......你入宮多年,和外面並無多少接觸.......!”

    媚兒猶豫一下,終是道:“媚兒入宮之前,曾經病過一場,差點死去,是書院二先生登門送藥,才保住性命,所以我欠書院一條命。二先生知曉我酷愛讀書,但家父並不讓我去讀野史雜書,是二先生經常偷偷給我送書,還和我說起許多江湖典故。他性情古怪,喜歡鑽牛角尖,許多奇怪的問題自己想不出來,就會找我幫着想出答案,所以就有了淵源。”

    “你入宮之前就已經和書院有來往?”

    “是。”媚兒道:“後來二先生更是送來夫子親自編纂的書籍,那些書籍只有書院的弟子才能得見,二先生送來之後,親自給我講解。他說是夫子的安排,後來甚至帶我去見過夫子。我本想拜入夫子門下,但夫子說我並不適合修煉武道,但在文道之上頗有天賦,所以並沒收我入門,但卻認我是書院的人。入宮之後,我就侍奉在聖人身邊。”

    “我明白了!”麝月冷笑道:“你是夫子派在她身邊的耳目。夫子果然好手段,竟然在天子身邊安插耳目,不愧是大宗師。”她語氣之中,略帶着一絲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