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邊的幾位蠱族首領,人手一隻單筒望遠鏡,與她做出相同的眺望動作。
單筒望遠鏡是從雲州叛軍手中收穫的戰利品,司天監摸透製造原理後,便大規模生產,列入重要的軍事戰略裝備中。
它能大幅提升觀測距離,又能保持相對的隱蔽性,保證安全。
首領們扛着巨大的壓力,透過狹小的單筒,很快鎖定了極淵,鎖定那片連綿茂盛的原始森林。
淳嫣抿着嘴角,凝神關注着原始森林,突然,在她的視野裏,連綿近十餘里的原始森林,拱了起來。
這不是錯覺,這片原始森林高高隆起,地底彷彿有什麼東西要爬出來.......
她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心跳不自覺的加快。。
不是因爲心裏緊張,而是那股源自體系的壓迫感在加強。
原始森林拱起到一定高度後,土地分裂,朝着兩側滑落,一截深紅色的血肉背脊率先出現在衆首領的“視野”裏。
這截背脊呈深紅色,像是剝了皮的血肉,露出一根根凸起的筋腱,一塊塊肌肉膨脹。
脊背兩側,是一排排氣孔,正有墨綠色的煙霧從氣孔裏排出。
祂就像昆蟲的幼蟲,生長到一定程度後,終於要爬出泥土化繭成蝶。
隨着祂爬出深淵,土層被頂了上來,數以千萬噸的岩石、土塊翻起,雖然聽不見動靜,但這副景象給了衆首領巨大的視覺衝擊。
“這就是蠱神........”
淳嫣喃喃道。
她已經完全看清了蠱神的真面目,祂就像一座血肉組成的山,龐大而恐怖,脊背的一排排氣孔噴涌着墨綠色的煙霧,繚繞在天空,形成墨綠色的雲層。
肉山的底部流淌着黏稠的陰影。
而與可怕的外觀不同的是,蠱神有一雙充滿智慧的眼睛,彷彿能看穿日月山河,能看穿亙古匆匆的歲月。
這一刻,極淵附近的所有蠱神,都發生了可怕的變異,它們有的霍然僵直,變成沒有靈感,沒有感情的行屍。
有的雙眼赤紅,被交配的慾望主導,瘋狂的撲倒身邊的蠱獸,不分種族不分性別。
這時,淳嫣看見身邊的毒蠱部首領跋紀,臉上凸起一根根扭動的青筋,雙眼化作墨綠色豎瞳,額頭長出角質,獠牙凸出嘴脣.........
同樣的異變還出現在其他首領身上,他們正在和體內的本命蠱融合。
“走!”
淳嫣臉色微變,脫口而出。
誰知,衝涌出喉嚨的聲音不再悅耳清亮,帶着破舊風箱般的嘶啞。
我也化蠱了.........她心裏涌起強烈的恐懼,衆首領沒有多留,朝着北方掠去。
淳嫣最後回首,看見那座龐大可怕的肉身,朝着南方爬去。
.........
關市,集鎮!
兩道人影在集鎮上空顯現,是許七安和前去通知他的鸞鈺。
許七安目光一掃,集鎮上人頭攢動,蠱族七部的族人有條不紊的收拾起行囊,打算往北逃難。
這麼冷靜?他皺了皺眉,雖然蠱族好戰,不畏死亡,但那是在上頭的時候,平日裏這羣南蠻子還是挺愛惜生命的。
“我沒有察覺到蠱神的氣息,也沒有首領們的氣息。”
他扭頭用質問的目光,看向身邊有着一張明媚瓜子臉的鸞鈺。
哪怕他來的再快,也快不過蠱神。
按理說,此處應該已經化作蠱的世界。
後者此時已收起了妖嬈勾人的媚勁,皺緊眉頭。
說話間,兩人同時望向某處,那是一座平平無奇的小院,院中站着手持柺棍,滿頭白髮的老婦人,正昂着頭,默默望着他們。
許七安按住鸞鈺的香肩,帶着他傳送到天蠱婆婆面前。
“蠱神出世了!”
天蠱婆婆主動開口,道:
“但祂沒有北上進攻大奉,而是往南去了。”
往南.......鸞鈺急切道:
“其他人呢?”
天蠱婆婆回頭,望着身邊門窗緊閉的大廳,道:
“他們受了蠱神的影響,不受控制的與本命蠱融合,身體已經化蠱了,爲了不影響到普通族人,我屏蔽了他們的氣息,還請許銀鑼相助。”
化蠱.......鸞鈺花容失色。
蠱族的修行方式,是通過植入本命蠱來吸收蠱神之力,蠱神之力是有危害的,普通生靈一旦接觸到蠱神之力,就會別污染,變成沒有理智的蠱獸。
本命蠱的存在,就是幫助蠱師減弱“毒性”,讓蠱師能保存理智,免於污染。
但本命蠱也是蠱,如果本命蠱自身的“毒性”加強,那麼與本命蠱一體的蠱師們,也會化蠱。
致命的是,化蠱一旦到了某種程度,是不可逆的。
許七安不再耽擱,徑直走向大廳,開門而入。
他首先看到的是一隻類似黑背大猩猩的生物,肌肉虯結的雙臂撐着地面,一隻眼睛猩紅如血,一隻眼睛銳利但清澈。
它渾身肌肉比鋼鐵還硬,充斥着可怕的力量。
“大猩猩”左邊,依次是紫色皮膚,額角長着一根獨角,獠牙凸出,臉頰長滿紫色鱗片的蜥蜴人;一灘無規則扭動的陰影;一位手臂化作翅膀,渾身長滿青色羽毛,腳丫子變成鳥爪的羽人;一具臉色發青,尖牙突出的白瞳行屍。
根據氣息,許七安迅速分辨出,大猩猩是龍圖;蜥蜴人是跋紀;陰影是影子,羽人是淳嫣;行屍是尤屍。
真讓他們化蠱,那就是五隻超凡蠱獸.........許七安明白該怎麼救治首領們,他頸椎處的七絕蠱隆起,在皮膚下輪廓清晰。
他的眼球“融化”,佔據整個眼眶,張嘴輕輕一吸。
霎時間,各種顏色的蠱神之力從五位首領身上溢出,煙霧般的涌入許七安口中。
隨着這些過盛的蠱神之力離體,五位首領身上的異變特徵或脫落,或收回體內,很快恢復人形。
除了淳嫣保持着覆蓋身體的青羽,其他人都是渾身赤裸。
鸞鈺在許七安面前故作嬌羞,捂着臉,羞答答道:
“討厭!”
但大家都不搭理她。
“稍等!”
淳嫣轉身進了內屋。
俄頃,披着一件長裙走出來,身上的青羽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