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氣術偵測出的結果讓他內心倏然警惕,各種念頭相互碰撞,火花四濺。
他迅速想到了兩種可能:一,琅兒其實不愛喫綠豆糕,之所以表現的愛喫,是想討陳貴妃喜歡。
二,她在說謊,望氣術沒有甄別出來,這意味着她身上有屏蔽望氣術的法器。
第一種可能,暫時無法判斷。
第二種可能,纔是讓許七安頭皮發麻,腎上腺素瘋狂分泌的原因。
景秀宮的宮女怎麼會有屏蔽望氣術的法器?
她佩戴屏蔽望氣術的法器做什麼?
除非,她這幾天需要用這種法器來瞞天過海。除非她知道自己近期會遭遇盤問。
她這幾天做過什麼?
她去過御藥房!
至於是不是被李代桃僵,其實站在眼前的琅兒是“外人”易容假扮.......許七安覺得可能性不大,人皮面具的話,瞞不過他的觀察。
若是高段位強者的“變幻”之術,更加不可能。這裏是皇宮,高段位強者根本潛不進來。
“許大人?”
琅兒皺了皺眉,眯着眼審視着失去表情管理的許七安。
“不能輕易下定論,也許她只是不愛喫綠豆糕,無意中說出了心裏話。”
心裏想着,許七安沒有慌亂的去穩定情緒,而是讓臉色保持着一定的“糟糕”,盯着琅兒,略帶不忿的語氣說:
“琅兒姑娘雖是陳貴妃身邊的人兒,但脾氣未免也太大了些,本官爲朝廷流過血,立過汗馬功勞,琅兒姑娘的態度如此輕慢,是對本官有意見?”
琅兒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許大人多想了,奴婢並非輕慢,對大人也沒有意見。”
頓了頓,施禮道:“奴婢還急着回去伺候貴妃娘娘。”
說完,跨出門檻,離開了。
看着宮女離開的背影,許七安一顆心沉入谷底。
剛纔,望氣術的反饋裏,琅兒依舊沒有說謊。
最後一句的質問,即是許七安在掩飾自己的失態,也是挖坑等琅兒跳。
首先,琅兒對於這場問詢很不耐煩,對他觀感也是嫌棄,想盡早打發走.......這一點許七安可以確認。
而正常人在面對“你是不是討厭我”類似的質問時,出於禮貌,會下意識的敷衍,不承認,於是這就構成了撒謊。
可是在望氣術給予的反饋中,琅兒的情緒異常穩定,沒有偵測到謊言。
由此,幾乎可以確認這個宮女身上有屏蔽望氣術的法器,也側面驗證了她心虛,刻意用這類手段開規避拷問。
到這裏,一個令人細思極恐的真相揭開了。
幕後之人是她!
陳貴妃?!
這一刻,無數細節、線索在許七安腦海裏浮現,信息素如同沸騰的湖水。
這我是真沒想到.......趕緊離開這裏,向魏公和懷慶稟報我的發現.......許七安一刻都不想在景秀宮待下去了。
這感覺,就像在漆黑的深夜,進入某個荒山旅館,卻發現這是一座鬼屋。招待員是一個眼珠子掛在臉上,滿臉腐肉,蛆蟲亂爬的惡鬼。
桌上的一盤盤食物是蛆蟲,是屎,是腐肉,是人頭.......
“我問完了,小公公,咱們回去吧。”
許七安深吸一口氣,泰然自若的提出離開。
“是!”
小宦官不疑有他,頗爲輕鬆的應了一聲,跟在許七安身後跨出偏廳門檻。
等等!
許七安的步伐忽然僵住,如果陳貴妃是幕後之人,那麼皇后遭遇的一切,就是陳貴妃即將支付的代價:剝奪位份,打入冷宮。
太子會不會被廢,說不準.......太子怎麼樣,許七安不關心,他關心的是:臨安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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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天很開心,因爲案情即將告破,太子無罪釋放是遲早的事。
可是接下來,我可能親手把她的母妃推入萬丈深淵。
她知道這件事後,應該會恨我吧。
相比起懷慶,臨安這樣的姑娘心理承受能力更差,母妃被打入冷宮,甚至被賜白綾和鴆酒都是有可能的。
不談皇帝的寵愛,僅從位份上說,貴妃和皇后差遠了。
皇后是皇帝的正妻,或許害死一個妃子不會被賜死,但貴妃呢,貴妃有這樣的待遇嗎?
“許大人,許大人?”
小宦官見許七安杵在原地發呆,忍不住喊了幾聲。
許七安恍然回神,依舊沒有想出兩全其美的辦法,同時,心裏閃過一些困惑,得知幕後之人是陳貴妃後,他依舊沒有解開所有的疑問。
先回去吧......這件事先不和魏淵說了,爲了臨安,我,我再思量思量.....
到了院門口,那守門的宦官怨憤不平的看了一眼許七安。
但當許七安走近,他又立刻收斂了情緒,老老實實,恭恭敬敬。
“對了,你收了我的銀子,進了裏頭,有幫忙通傳過嗎。”許七安在守門宦官面前停下來。
“當然!”
守門宦官無奈道:“小人通傳過了,但琅兒姐姐說不見,奴才貪心,不願歸還銀票,又不好向大人您交代,就.......”
所以她是有準備的........許七安點點頭,正要離開,身後忽然傳來琅兒的喊聲。
“許大人慢走!”
“琅兒姑娘。”
許七安脊背肌肉悄悄緊繃,表面若無其事的轉身:“何事?”
模樣俏麗的大宮女停了下來,笑容淡淡:“娘娘想感謝許大人破了福妃案,讓太子殿下沉冤得雪,請您過去一敘,當面感謝。”
.......許七安剛剛鬆弛的肌肉,再次緊繃。或許是“做賊心虛”的緣故,有點頭皮發麻。
“本官還有要務在身,不方便逗留,福妃案是奉旨辦事,職責所在,娘娘不必感謝。”他現在不想見陳貴妃。
“許大人真客氣。”
琅兒掩嘴輕笑,似玩笑一般說道:“娘娘說,許大人不去見她,她便不讓許大人踏出景秀宮半步。”
.....艹泥馬!!
許七安心裏徒然一沉,悄悄發散元神,感應周遭,確認沒有得到“危險信號”的反饋,這才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