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王首輔枯坐不動,久久的沉默着,等大學士們吵的差不多了,他默默的把手邊官帽拿起,戴好,緩步往外走。
“我去見監正。”
他的聲音無喜無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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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兵部衙門,兵部尚書坐在堂中,審視着塘報的內容。
上面記載兩件事,其一,炎康兩國聯軍攻打玉陽關,爲許七安一人所敗,斬萬敵,殺炎君,聯軍潰敗!
其二,糧草無故失蹤。
除了塘報之外,還有張開泰手書一份,懇請兵部尚書和張行英等御史幫忙救陳嬰。
殺戶部官員,已經形同譁變。
自古譁變,士卒可恕,領頭者必死。
兵部尚書是魏淵一手提拔的人,是魏黨的骨幹。
兵部尚書沉吟許久,召來心腹,道:“把塘報內容泄露出去,只說其一,不說其二。”
糧草的事,尚未有定論,且關係重大,現在不宜泄露。
但許七安的事蹟可以傳播,目的是宣揚此戰的勝利。陛下不是猶豫不決嗎,不是不願給魏公身後名嗎?那他就推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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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許七安一人獨擋炎康兩國的事蹟,便在“有心人”的推動下,在京官口中,以及市井之中開始傳播。
內城某座高檔酒樓裏,一羣京官結伴而入。
進了包間,點好酒菜,大肆談論着,一名京官小酌幾杯後,說道:
“剛纔兵部的一位好友那裏得知消息,前日,炎康兩國聯軍集結八萬精銳,攻打玉陽關。”
同僚們臉色大變:“襄州淪陷了?”
“沒有沒有。”
那京官擺擺手,環顧衆人,繪聲繪色道:“恰好許銀鑼在場,一人一刀,殺了兩萬多敵軍,殺了康國的統帥,連那炎君都被他斬了。”
“胡說八道,多喫點菜,少喝酒,盡說醉話。”同僚們不信。
“此事啊,千真萬確。索性這麼大的事你們遲早會知道,我騙你們作甚。難道蘇某的名聲不值錢?”
“到底怎麼回事,快說說..........”
包間外,伺候着的小二聽的清清楚楚,當即就跑下樓,興奮的面紅耳赤,去找了掌櫃。
“掌櫃的,掌櫃的,出大事的。”
櫃檯後的掌櫃臉色一變:“有客人打架?”
小二連連擺手,然後手舞足蹈,大聲道:“炎康兩國八萬聯軍攻大邊境,被,被許銀鑼一個人殺了個精光。連炎君都死了。”
喧鬧的酒樓大堂,瞬間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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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座勾欄。
“你聽說了嗎,許銀鑼在襄州邊境獨擋炎康兩國十萬大軍,殺的片甲不留。”
“許銀鑼不是在京城嗎?”
“誰告訴他在京城的,這是朝廷機密情報,我是一個親戚在朝爲官,才知道這件事的。整整十萬大軍啊,好傢伙,屍體堆起來都比城牆還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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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口。
有人大聲吆喝:“大家聽我說,我接下來要講一件振奮人心的大事,你們可以不信,但我能保證,句句屬實。”
“什麼事?”
行人紛紛駐足圍觀。
吆喝者宣佈道:“昨日,許銀鑼在玉陽關,一人獨擋巫神教十五萬大軍,一刀一萬,十五刀後,敵軍灰飛煙滅。”
“此言當真?”有行人不信。
“我也聽說了,但據說是二十萬大軍,不是十五萬,你莫要抹黑許銀鑼的功績。”
“咦,不是二十五萬嗎。”
“這是謠言吧?”
“什麼謠言,如果是許銀鑼,那肯定能做到的。你們忘了?去年雲州時,許銀鑼便一人獨擋兩萬叛軍,以一己之力平定叛亂。”
人羣裏,不斷有人出聲。
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在京城民間迅速傳播。
京中百姓喜聞樂見,一臉“不愧是他”的表情,有人興高采烈,認爲天佑大奉。
有人則愁眉苦臉,認爲許銀鑼再這樣下去,人間就容不得他了,他要上天去了,大奉承受不了這個損失。
皇宮。
太子從心腹官員那裏得知第一手消息,呆若木雞,心中震驚程度,不亞於聽聞魏淵戰死。
得知消息後,他的第一反應是去找臨安。
臨安和許七安互有情愫這件事,太子在福妃案時,就已經察覺出來。尤其是他那個不知人心險惡的胞妹,說一句情根深種也不爲過。
隨着許七安表現出的能力越來越強,太子心情萬分複雜,一方面是他得罪了父皇,註定死路一條。
另一方面是他實在太好用了,好用的讓太子覺得,如果把姓許的招攬到麾下,自己的皇位都會更加穩固。
別的不說,一位修爲高絕的巔峯武夫,如果死心塌地的爲自己效忠,那起碼他安危無虞。
現在,太子愈發認定這個事實。
出了東宮,很快就來到距離不遠的韶音苑,在侍衛的通知下,他在後花園看見了穿紅裙子的胞妹。
她臉蛋圓潤白皙,五官精緻如刻,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總給人含情脈脈的感覺,嫵媚卻不妖冶,顧盼間風情萬種,卻不輕浮。
作爲兄妹,太子對臨安的美貌有天生的免疫力,但此刻,只覺得臨安的美貌、內媚,實在是一件絕佳的武器。
“太子哥哥怎麼有空來我這兒。”
臨安坐在涼亭裏,賞着秋景,回眸一笑百媚生。
太子大步入內,爽朗笑道:“來與妹妹分享一件大事。”
把許七安在玉陽關的壯舉說了一遍。
頓了頓,試探道:“臨安啊,許七安真是難得的俊傑人才,你對他是什麼看法?”
雖然他的這番話,有利用妹子籠絡人心的嫌疑,但身爲太子,這是基礎的操作。
臨安呆住了,漂亮的鵝蛋臉許久沒有表情。
過了好久,她低聲道:“他去東北邊境了呀........”
“是啊,一人鑿陣,斬殺萬人,嚇退五萬敵軍,大奉史冊中都罕見的壯舉啊。”太子興奮道。
臨安卻只覺得心疼,是什麼讓他不遠萬里趕往邊境,身先士卒鑿陣拼殺?
魏淵的死,想必對他打擊很大吧。
當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你最先考慮的,永遠是他的喜怒哀樂,而不是因爲他所帶來的榮耀和輝煌。
當然,臨安同時聽見了自己砰砰狂跳的芳心。
那個男人,已經具備挑翻天宮,帶着天界公主下凡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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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刀衛所在的軍舍裏,許平志收到了一位位同僚、上級慶賀。
“恭喜許大人,許家真是一門忠烈,二郎隨軍出征,大郎獨守邊境,立下汗馬功勞。”
“要我說,還是許大人的眼光好,早看出許銀鑼是天縱之資的武道奇才。”
“是啊是啊,虧我以前還暗罵許大人不當人子呢。”
這句話就不用說了,你這個粗鄙的武夫........許平志心情複雜的微笑應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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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星樓。
一襲緋袍的王貞文登上八卦臺,記憶中,他登上觀星樓頂的次數,不超過五次。
他見監正的次數,同樣不超過五次,這位大奉的守護神,坐觀人間五百載的神仙人物,明明身在紅塵,卻發現脫離了紅塵。
自打王貞文入朝爲官以來,真正見監正出手干預朝政的,只有上次逼元景帝下罪己詔。
你心裏想的到底是什麼呢..........王貞文嘆息一聲,而後道:
“令徒.........可是身子有恙?”
不遠處,楊千幻蹲在那裏,背對着兩人,不停的碎碎念,王貞文隱約間聽見幾個字:
“我沒有嫉妒,我沒有嫉妒..........可惡的許寧宴,可惡的許寧宴,可惡的許寧宴.........”
“不必理會。”
仙風道骨的監正,似是噎了一下。
王貞文點了點頭,把兩份塘報的事說了一遍,作揖道:“請監正教我。”
前一份塘報是魏淵戰死,後一份塘報是糧草的事。
監正背對着他,手裏捻着酒杯,輕笑道:“首輔大人覺得,這大奉,誰能斷十萬大軍的糧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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