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是，當他們看到那數十具被閃電劈中，焦黑一片的黑衣人屍體的時候，就算心中有再多不解，都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這幫想要殺上船來的傢伙，遭天打雷劈了。
一干女眷更是神神叨叨也不知道向哪裏神佛獻出信仰和崇拜，就是走久了運河水路的官船水手，臉色也變得十分古怪虔誠，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麼。
鏈二此時已經恢復平靜，只是微微顫抖的雙手，證明這廝並不像表面那般平靜。
真正平靜的，只有賈琮和林如海兩人。
賈琮自然不用多說，雖然也是頭一回見到閃電劈死這麼多人，卻還不至於生出什麼老天爺牛比之類的荒謬念頭。
倒是林如海，那幾十具被閃電劈死，又經過滂沱大雨折騰半夜，已經慘不忍睹的屍體，雖覺噁心卻還不至於太過震驚，他想到了當初在揚州時的經歷。
那時他接受了賈琮這小子的大膽建議，直接巡查各處鹽場打算給予揚州鹽商一個深刻教訓。
回返的路上，好像開啓了‘洪福齊天’模式一般，隱藏在暗處的三波殺手，不是遭遇泥石流就是身陷泥水路中難以自拔，要麼就是隱藏居所被閃電擊中燃起熊熊大火。
本來，起碼也的死亡大半的回城路程，結果卻是一路抓俘虜輕鬆回去的。
也就是從那開始，林如海心中堅定了離開揚州的想法，就算爲此被賈琮這小子打傷，足足修養了四年多都在所不惜。
官船停靠的碼頭上，一口氣死了這麼多人。
就算都是遭受天打雷劈而亡，官船方面也不好貿然離開，得等此地官府派人過來查看後，做好筆錄纔好繼續前行。
不然，誰知道當地官府怎麼描述這些死人的，要是有意無意將屎盆子往官船一行頭上扣的話，那才叫噁心。
只是，都等到日上中天，也沒見官府派人過來查看。
就連小碼頭也冷清得很，見不到半個鬼影。
呵呵……
這服務，真特麼周到！
只要腦子沒問題，基本都猜到了怎麼回事
王熙鳳氣得咬牙切齒，在林黛玉的船艙裏怒道：“這裏的官府實在太過分了！”
心底，卻是陣陣發寒……
她這才明白，比起地方上的黑來，她的那點狠辣手段，真的不算什麼。
堂堂一位二品淮揚巡撫，還有一位三品金陵知府的死活，小碼頭所在官府說不在意就不在意，偏偏他們還拿對方無可奈何，心中又是惱怒又是恐懼。
林黛玉小臉煞白，周圍的丫鬟大氣都不敢多喘一口。
大姐兒似乎感受到了氣氛壓抑，下意識往平兒懷裏縮了縮，睜着一雙大眼不明所以。
船艙甲板上，氣氛也相當凝重。
林如海神色平靜眼中厲芒閃爍，鏈二額頭青筋暴起怒火沖天，薛蟠和兩位史家小侯爺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
“薛蟠，你帶着護衛去地方衙門那裏告知一聲！”
賈琮神色平靜，語氣同樣平靜，悠然道：“這天氣，若是叫這些屍體繼續暴曬下去，怕是要生瘟疫！”
‘瘟疫’兩個字一出，頓時叫周圍一干人等身子一顫。
“是是是，我這就帶人前去！”
薛蟠額頭，瞬間透出一層冷汗，連聲點頭下了官船，帶着十幾位氣息強悍的護衛，氣勢洶洶上岸直奔當地官府衙門而去。
看這架勢，顯然有大鬧一通的想法！
要的就是這麼個莽勁，不然還真被小小一個運河旁邊的小縣衙給欺負了，找誰說理去。
一個半時辰後，天上驕陽慢慢西斜，氣溫卻是更加熾熱。
小碼頭附近倒下的那數十具屍體周圍，蒼蠅嗡嗡飛舞股股腐爛惡臭慢慢傳出，叫船艙邊等待的一干人等，不由皺眉後撤。
這時，薛蟠那大嗓門老遠傳來：“快點快點，莫要叫巡撫大人和知府大人等急了，你們喫罪不起！”
不久後，一行人等忙忙跑了過來，爲首的是一身縣令官袍，此時頭上官帽已經歪斜的中年男子。
“姑父，還有鏈二哥，接下來就輪到你們發威了！”
賈琮笑吟吟開口，而後施施然回了船艙，真心沒興趣見識什麼叫做官大一級壓死人的場面。
又過了差不多大半個時辰，五艘官船緩緩離岸，進入運河河道中央繼續朝南方前進。
與此同時，那一批漕幫精銳好手，遭遇天打雷劈部完蛋的消息，也第一時間向江南傳遞而去。
怎麼回事？
當今得到大內密探的彙報後滿心疑惑，竟然有漕幫精銳好手半路埋伏，還有那天打雷劈之事，也叫他相當不安。
“來人，請陳供奉過來！”
不久，傷勢差不多好利索的陳供奉很快過來，見禮過後直奔主題，知曉發生在運河小碼頭上的事情後，不由陷入沉思，良久才道：“陛下，五雷正法乃是天師府的絕活，臣對招引天雷之類的手段並不熟悉！”
當今也知道問錯人了，可惜天師府派來的供奉太過傲氣，若非必要他也不想過多接觸。
“那你認爲，有可能是人爲麼？”
當今最關心的是這個，若是榮府還有這等強手的話，以後針對起來就的小心謹慎一些了。
“應該不是!”
陳供奉的回答，叫當今暗暗鬆了口氣。
等陳供奉離開後，當今坐在御書房久久不語，口中喃喃唸叨“漕幫，漕幫……”
排除榮府可能的修士威脅後，當今的目光就集中在漕幫身上，敢於偷襲堂堂二品和三品大員組成的船隊，好大的狗膽！
連地方官府都跟着默契配合，這叫當今心生警惕。
有些事情可以容忍，但有些事情絕對不能容忍，這次漕幫的行爲就犯了忌諱，而且還是大忌諱！
只是，想要對付漕幫，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幾乎整個運河都被漕幫影響，號稱幫衆百萬精銳數萬！
不說那些爲了生計加入的尋常百姓以及碼頭苦力，關鍵是漕運衙門的不少兵丁也都加入進去，這就叫當今相當忌憚了。
就算再垃圾的兵丁那也是兵丁，一旦組織起來可是一股不弱力量，絕對能夠衝州陷府。
最關鍵的是，漕運事關北方安定，甚至可以說影響整個大慶的安穩，根本就沒辦法輕舉妄動，一個不好漕運出現動盪，當今頭一個就受不了。
……
也不知道是否受了天威驚嚇，還是來不及佈置另一波人手，賈琮所在五艘官船之後的行程，並沒有遭遇什麼意外。
當然，暗地裏的監視不少，只是沒那麼大的敵意和殺意，賈琮也懶得多做理會。
此時他正在自己的船艙裏奮筆疾書，小廝旺財在一旁侍候，似乎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狀態。
“琮哥兒，最近在忙什麼呢？”
林如海溫潤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幾步就走到賈琮跟前，拿起旁邊的一疊書稿隨意掃了眼，頓時臉色微變。
“哈哈，人家都打上門來了，我怎麼也得報復回去不是，這次就看漕幫的骨頭有多硬了！”
賈琮停筆，並不在意林如海突然變幻的臉色，嘿嘿笑道：“我也沒什麼能夠威脅到漕幫高層的地方，只有寫才比較擅長一點！”
“何止是擅長，你這要是發表出去，估計當今睡覺都睡不安穩！”
一目十行快速將手中書稿看完，林如海輕笑着搖頭道：“只要你這中的情況有萬一可能，當今都不會答應！”
“連淮揚巡撫還有金陵知府都敢半路截殺，其實已經和造反差不多了！”
賈琮不以爲意，往椅背上一靠，悠然道：“事實上，漕運發展到現在，弊端比益處大多了，要是不及時調整或者改良的話，遲早都會出事，而且還是大事！”
參考明朝後期的漕運總督有多牛比，就知曉了。
崇禎皇帝殺起不合心意的大臣們一點都不手軟，可偏偏知曉漕運總督該殺，卻是一直都不敢真正下手。
大慶朝的漕運總督衙門雖然還沒那麼誇張，卻已經有那麼點子苗頭了。
本來漕運如何跟他關係不大，可漕幫千不該萬不該，這時候還敢冒出來找茬，那就別怪他心狠手毒了。
“你這本一出，怕是又要得罪不少權貴了！”
林如海搖頭苦笑，作爲混跡官場多年的老油條，他可是十分清楚運河一線的事情，比起鹽政要麻煩十倍百倍不止。
“嘿嘿，若是當今感受到了威脅，什麼樣的權貴都是渣渣，要麼從運河上及時抽手，要麼被當今當做打擊目標解決！”
賈琮笑得格外暢快，悠然道：“到時候，忙着自保都來不及，誰還有心思跟我過不去？”
“算了算了，既然你小子已經胸有成竹，我也懶得多說！”
林如海連連搖頭，將手裏的書稿放下，鄭重道：“不過有一點，你小子絕對不能自陷險地啊，我還等着抱外孫呢！”
賈琮臉一黑，沒好氣擺了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