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勾引?

    南寶衣眨眨眼。

    還沒反應過來呢,侍女着急上火地將她拎起來:“南姑娘,您還杵在這裏做什麼,也是挺靈光的一人,咋地遇見事兒就呆了哩?”

    她一着急,連北地的方言都出來了。

    南寶衣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可我這副模樣……”

    侍女鼓勁兒道:“相信自己,您可以的!”

    南寶衣沉吟片刻,終於點了點頭。

    她踏出寢屋,賊頭賊腦地在園子裏轉悠,卻見到處都是鶯鶯燕燕,環肥燕瘦各有千秋,說笑之間,不時往花徑盡頭的一座偏殿張望,顯然正期待着什麼。

    南寶衣喫驚地睜圓了丹鳳眼,連忙團扇遮面,回頭對侍女道:“春夏,這些女郎,不會都是來勾引二哥哥的吧?”

    春夏正兒八經地點點頭:“所以您得佔個好位置!您看這株花樹就很不錯,您站在樹下,擺這個西子捧心的姿勢,等天子出來,羣芳之中定然一眼就能看見您!”

    她光說不算,還親自示範上了何爲西子捧心含情脈脈。

    南寶衣深深呼吸。

    除了小堂姐,長安城彷彿又有一位演藝界的新星正冉冉升起呢。

    主僕倆正磨嘰着,花徑盡頭的偏殿緩緩打開。

    南寶衣極目遠眺。

    出現在視野中的男人她熟悉至極。

    金冠束髮,玄衣黑裳,革帶軍靴,身形挺拔如松木,容色俊美而昳麗,眉骨下壓,要比少年時多出幾分孤絕和凜貴。

    南寶衣目光下移。

    他腕間仍舊纏着褪色的硃紅發繩,發繩上串一枚壓勝錢。

    這麼多年,他從未摘下過。

    少女扶着樹木,心底浮起絲絲甜意。

    花徑盡頭。

    蕭弈沉着臉,不悅地掃了眼這羣鶯鶯燕燕。

    他低聲吩咐:“把她們送回封地。”

    老總管愁眉苦臉:“陛下寬仁,只是這些女郎都是地方世家懷着一腔美意,特意進獻給您的。您不領情,只會叫他們惶恐不安。更何況……已在金雀臺待過,與天子您沾上了關係,誰還再敢求娶?”

    蕭弈面色更加清寒。

    所以說裴子期自作主張個什麼勁兒,搞出這一堆女人,他能給裴子期塞回裴府嗎?!

    他負着手,快步往金雀臺宮門走去。

    女郎們遠遠瞧見他過來,不禁被他的容色和風度深深折服,情不自禁地展示出自己最美的一面,期望能引起他的注意。

    春夏緊張地牽了牽南寶衣的袖角:“南姑娘,抓緊時機呀,成敗在此一舉!”

    南寶衣心跳如雷。

    她從未勾引過誰。

    天曉得要怎麼勾引二哥哥!

    眼見着蕭弈越來越近,南寶衣情急之下想起南胭的段數,心一橫,突然跌倒在花徑中央,隨即梨花帶雨地捂着腳踝,嬌憨地擡眸望向蕭弈:“陛下……”

    四周嬌笑的女郎頓時安靜如雞。

    見過膽大的,沒見過如此膽大的!

    這位新來的,手段挺高的呀!

    蕭弈居高臨下地看着跌倒在地的少女。

    目光先是落在她微翹的指尖,隨即又盯向她的雙眼。

    負在身後的手,反覆摩挲着那一枚壓勝錢,過了半晌,他才面無表情地錯身而過。

    南寶衣:“……”

    嗨,她的二哥哥竟是如此無情嗎?!

    她咬牙爬起來,正要追上去,卻被兩名天樞侍衛攔住。

    她眼睜睜看着蕭弈走遠,氣餒地跺了跺繡花鞋:“老鐵樹!”

    周圍的女郎對視幾眼,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

    有美人團扇遮面,譏諷道:“長成那樣,也敢投懷送抱……最起碼也得如薛姑娘這般容色,才能吸引天子的注意吧?”

    南寶衣尋聲望去。

    被稱讚的薛家美人,遠遠坐在一樹瑤臺仙鳳後面,正挽袖斟茶。

    她容色極盛氣度高雅,雲髻上簪着明珠黃金釵,衣裙用料昂貴而飄逸,可見家世背景非同小可,因此纔會被衆多美人注意忌憚。

    只是……

    她坐的那個位置如此隱蔽,根本不可能被天子注意到吧?

    薛家姑娘,當真是來獻媚爭寵的?

    ……

    金雀臺外。

    沉重高大的紅漆鉚釘宮門,在蕭弈背後沉沉合上。

    蕭弈翻身上馬。

    正要揚鞭疾馳,不知怎的,腦海中又躍出一雙漆黑清潤的眼。

    剛剛那個故意摔倒的女人……

    她的眼神,莫名熟悉。

    她跌倒在地,故作嬌弱地扶着腳踝時,尾指微微翹起,那般嬌氣的姿態,也像極了他牽腸掛肚的小姑娘。

    蕭弈捻着馬鞭,心神一動,吩咐道:“讓天樞去查剛剛的女人。”

    十言怔住:“可是那個投懷送抱的女人?主子,南姑娘也不是沒了,您怎麼能如此之快就見異思遷?偏偏還是個容色極其普通的姑娘”

    他嘰嘰歪歪的,被蕭弈涼幽幽地瞥了一眼,才默默閉嘴。

    蕭弈揚鞭,朝皇宮疾馳而去。

    鳳眸幽深而理智。

    那個女人……

    定然和南嬌嬌有着某種聯繫。

    ……

    金雀臺。

    南寶衣垂頭喪氣地往回走:“春夏,你說他剛剛注意到我了嗎?明明近在眼前卻不敢相認,這種感覺真難受。”

    “不着急,離賭約規定的時間還很長呢。”春夏安慰,“他不近女色,證明他還愛着南姑娘,您該高興纔是。”

    南寶衣一想也是。

    主僕倆走了沒多遠,忽然有美人結伴而來,擋住了她們的去路。

    春夏眼尖,又早早調查過金雀臺,於是小聲道:“爲首的美人名喚鄭越,是青州鄭家的嫡長女,也是熱門的皇妃人選,住在金雀臺頂樓,聽說對天子有着別樣的執念。”

    南寶衣點點頭。

    她無視這羣美人挑事的眼神,溫聲細語:“諸位姐姐這是作甚?可是要邀請我賭牌遊戲?”

    鄭越抱着胸,輕蔑地譏笑一聲。

    她掃視南寶衣渾身上下,挑釁般擡起下頜:“你這新來的,倒是大膽,竟然敢對天子投懷送抱。”

    南寶衣很謙虛:“姐姐過譽了。”

    鄭越冷笑:“誇你幾句,你還上頭了?我警告你,天子金尊玉貴,不是你這種女人能夠高攀的!”

    南寶衣挑眉。

    這是情敵啊……

    她微笑:“那鄭姐姐就高攀得上了?”

    鄭越更加驕傲地擡起下頜:“我自然也高攀不上!在我眼裏,唯有那位名聲響徹九州四海的南大司徒,纔是天子的良配!一位是運籌帷幄雷厲風行的新帝,一位是先皇后時期手段狠辣渾身反骨的大司徒,他們珠聯璧合斬妖除魔,那是何等的般配!”

    她身後的一羣小美人,皆都露出贊同崇拜的眼神,那一雙雙眼睛賊亮賊亮,笑得比她們自個兒嫁人時還要燦爛。

    南寶衣:“……”

    這位鄭美人,何止對天子懷有別樣的執念,對她彷彿也很有執念的樣子呢!

    ,

    晚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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