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弈正襟危坐,掀起眼皮看他們一眼。

    就這種狗血的故事,能賣得出去?

    搞笑呢。

    回到錦官城,已是日暮。

    老夫人喜上眉梢,摟着南寶衣誇獎,還賞賜了許多金珠寶貝。

    季嬤嬤笑道:“五小姐有所不知,爲了桑葉的事,老夫人這幾日愁容滿面寢食難安,真正是大病一場。幸好小姐厲害,您救了老夫人的命呀!”

    “祖母病了?”南寶衣驚訝又擔憂,“姜神醫,你快幫我祖母瞧瞧!”

    姜歲寒幫老夫人問過脈。

    他收了脈枕,笑道:“倒也無妨。只是老夫人過了幾十年富貴日子,身體缺乏運動,因此導致營養過剩,容易患上三高。”

    “三高?”

    “高血脂,高血壓,高血糖。”

    衆人面面相覷。

    老夫人驚歎:“怪不得您被稱爲蜀中神醫,這些詞兒,老身真是一個也聽不懂。”

    “這樣吧,我教您幾套強身健體的動作,您沒事兒多練練,多出出汗,能活血養筋延年益壽呢!”

    季嬤嬤來勁兒了:“老奴知道了,是五禽戲對不對?就東漢華佗發明的那套!”

    姜歲寒笑眯眯的:“我這個呀,比五禽戲有意思得多,它叫廣場舞,最適合你們這些老人家!”

    姜歲寒弄了一支樂隊進府,親自教老夫人跳廣場舞,哄得老人家整日眉開眼笑,精神氣和身子都強健許多。

    府裏熱熱鬧鬧地過了兩天,終於到了蕭弈出征的那日。

    二更天,天色黢黑,夜穹上還掛着幾粒寒星。

    餘味恭敬地爲蕭弈穿上細鎧。

    銅鏡裏的少年,鎧甲森森,姿容凜冽。

    餘味退後幾步,“主子生平第一次出征,勝負事小,生死事大。請您務必注意安危,哪怕只是小小的傷口,都會叫娘娘心疼。”

    蕭弈漠然。

    他隨意用了些早膳,想了想,臨行前又去了南寶衣的繡樓。

    小姑娘怕黑,即便睡覺,屋子裏也仍舊掛着兩盞燈。

    他挑開帳簾,在榻邊坐了。

    小姑娘睡得酣熟,錦被歪斜,袖管捲起,白嫩藕似的手臂露在外面,也不嫌冷。

    他給她掖好被子,指尖輕撫過她的眉眼。

    他不在身邊,她定然又會像皮猴似的,到處放肆鬧騰使小性子。

    萬一闖了禍,沒人收拾殘局可怎麼辦……

    而且她那麼愛偷懶,他不在,沒人盯着她讀書,她肯定會使勁瘋玩,一點兒也沒個姑娘樣。

    少年眼眸複雜。

    罷了,實在不行,他乾脆早些結束戰爭,儘量在入冬前趕回來。

    打定主意,他的目光落在南寶衣的臉蛋上。

    小姑娘生得嬌豔動人,像是含苞待放的芙蓉。

    他默了良久,忽然僵硬俯身,欲要親吻她的臉蛋。

    三更天的夏夜,綺窗外星光點點,一隻幽綠的螢火蟲悄悄飛進寢屋,輕盈地落在琉璃燈罩上。

    繡樓靜謐。

    蕭弈俯身的剎那,幾乎可以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他更加清楚地知道,他是喜歡南嬌嬌的。

    那種喜歡與兄妹無關,它從心底深處油然而生,是生而爲人最原始的悸動。

    他的吻落在少女的臉蛋上。

    如做賊般小心翼翼,甚至還透着情竇初開的青澀。

    偷吻完,他正要離開,沒提防碰到了掛在帳上的金鈴鐺。

    南寶衣驚醒,揉着惺忪睡眼坐起來,“二哥哥?”

    權臣大人穿着盔甲,想來是要上戰場了。

    她看着他沉默冷峻的面容,不知爲何,眼圈突然就紅了。

    明明是個不苟言笑又很難哄的少年,明明只是抱着利用他的心思,可是經過這兩個月的相處,她竟然在他離開時,生出一絲捨不得。

    也是,養只狗時間長了都會捨不得,更何況人呢?

    她依戀地抱住少年的腰身,“二哥哥,你是來跟我告別的嗎?”

    小姑娘嬌嬌軟軟。

    蕭弈冷硬的心悄然化作繞指柔。

    更深露重,他盔甲寒涼,而她只穿着單薄的寢衣,這麼抱着,怕是會着涼。

    於是他掰開她,繃着臉道:“不許哭。”

    南寶衣抹了抹淚珠子。

    蕭弈摸摸她的腦袋,語氣軟了兩分:“等我回來,給你帶禮物。”

    南寶衣乖乖點頭。

    她看着少年走出閨房,忍不住赤腳追出去。

    她趴在扶欄上,少年的背影沉穩挺拔,腳踩星光,兩肩露水,是頂天立地的模樣。

    “二哥哥!”

    她忽然高聲。

    蕭弈回眸。

    繡樓上的小姑娘,眉眼彎彎甜如蜜糖,使勁兒地揮手:“二哥哥,神明一定會保佑你平安歸來的!”

    權臣大人面冷心熱,是世間難得的好人。

    神明一定捨不得讓他出事!

    蕭弈抿出一絲笑。

    哪怕是爲了多看一眼她的笑靨,他也不會叫自己出事。

    他擅自更換了她的姻緣籤,所以,他還欠她一場花好月圓。

    ……

    蕭弈走後,誠如他所料,南寶衣壓根兒就不進書房了。

    她和南寶珠瘋玩了三天,終於玩夠了,才琢磨起姜歲寒給她出的主意。

    她把自己關在繡樓,花了整整半個月的時間,又修修改改的,終於寫出了一部兩萬字的話本子。

    她得意地拍了拍厚厚的稿紙。

    “市面上再沒有這般感天動地可歌可泣的曠世鉅作,等刊印成冊,肯定能引起轟動!我可真是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才女呀!”

    她託着腮,眼前浮現出一幅畫面:

    她的書剛被印刷坊的小廝送進書鋪,就被無數姑娘搶購一空。

    她們一邊看一邊哭,還排起長隊,熱情地請她簽名紀念。

    等話劇搬進戲樓,整座戲樓座無虛席,甚至還火出了錦官城,火到了盛京皇宮!

    老皇帝一高興,說不定封她個郡主噹噹!

    “哈哈哈哈哈哈哈!”

    南寶衣捶桌大笑。

    荷葉端着燕窩粥進來,瞧見自家小姐白嫩的臉蛋上沾染着墨汁,髮髻鬆散歪斜,活像莊子裏撒丫子瘋跑之後的小花母雞。

    “小姐!”

    她急忙放下燕窩粥,擰了帕子給南寶衣擦臉,“再過兩三年就要出嫁的人了,怎麼越發不收拾自己?”

    南寶衣美滋滋地喝起燕窩粥,“荷葉啊,你家小姐我很快就要出名賺銀子了,你有什麼想要的寶貝,跟我吱一聲,我買給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