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重生後我成了權臣的掌中嬌南寶衣蕭弈 >第242章 前世種種(2)
    有人跌跌撞撞地推門而來。

    男人蓬頭垢面,破碎的盔甲上染着乾涸的血漬,軍靴在路上跑掉一隻,羅襪髒得辨不出原本的顏色。

    南寶衣從未見過這般落魄的蕭弈。

    他單膝跪地,看着少女凍僵的屍體,幾次伸出雙手欲要抱她,卻又顫顫地頓在半空,彷彿只要不去觸碰,這具屍體便只是鏡花水月,便只是他幻想出來的假象。

    屢次三番之後,他顫抖的指尖,終於撫上了她凍僵的脣。

    從前的溫軟粉嫩,化作僵硬青紫。

    他曾在錦官城的溪水邊吻過的,他曾在無數個午夜夢迴之際,輾轉回憶她脣瓣的滋味兒……

    男人終於崩潰。

    他緊緊抱住冰冷的屍體,在無人的冰窖裏,壓抑了多年的感情,在這一刻摧枯拉朽,潰不成軍。

    “南嬌嬌……”

    “南嬌嬌!”

    他哽咽呼喚,一聲又一聲肝膽俱碎,可懷裏的少女卻無法迴應分毫。

    熱淚如雨,灑落在她的面龐上,卻無法融化她周身凝結的霜雪。

    蕭弈的視線,慢慢落在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那是少女臨死前飢寒交迫,在黑暗中喫下太多冰塊的緣故。

    那時,她該有多麼絕望……

    蕭弈摸了摸她的小肚子,淚水悄無聲息地沾溼了衣襟,他將少女緊緊抱在懷裏,用面頰蹭了蹭她的臉蛋,企圖帶給她一點點暖意。

    他的盔甲悄然破碎。

    藏在他懷裏的東西掉落在地。

    有兩盒江南的胭脂。

    軍隊在南方休整時,他見帳下將帥都在爲家中妻妾購置胭脂,想着他喜歡的小姑娘也是極愛美的,便也爲她買了兩盒。

    還有一對用紅手帕小心翼翼裹起來的玉手鐲。

    他想着凱旋之後,就回到盛京,把這對玉手鐲當做定情禮,送給他的小姑娘,他想着絕不再端權臣的架子,要好好地告訴她,蕭弈,願意保護南寶衣,願意娶南寶衣。

    哪怕她容貌盡毀也沒有關係。

    哪怕她嬌縱蠻橫也沒有關係。

    他喜歡她的,怎樣都喜歡。

    可是……

    男人痛苦地閉了閉眼。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終於止住眼淚。

    他憐惜地愛撫過少女的眉眼,在她凍僵的脣前,落下輕輕的一個吻。

    他抱着她,朝冰窖外面走去。

    十苦等人,井然有序地守在外面,見他這副模樣,不禁面面相覷。

    榴花也在,嘲諷般掃視過南寶衣的屍體,漫不經心道:“一個小宮女罷了,殿下何必爲她傷心?”

    蕭弈沒有看她。

    他慢慢朝宮巷盡頭走去:“挑斷她的手腳筋,把她鎖進冰窖。”

    榴花猛然瞪圓了美眸。

    不等她反應過來,十苦等人已經出手。

    震耳欲聾的淒厲慘叫,響徹整座皇宮。

    蕭弈卻不曾回頭。

    正值深秋。

    宮裏的芙蓉花開得洋洋灑灑。

    他抱着南寶衣來到宮中暖閣,仔細爲她清理身子。

    他請來了盛京城最好的入殮師,可是再美的妝容,也依舊遮不住少女面頰上那些猙獰的傷疤,再盛大華貴的宮裙,也依舊襯不起她過分瘦弱的嬌軀。

    入殮師戰戰兢兢跪倒在地:“啓稟大人,民女已經用特殊方法,保存了這位姑娘的身體,大約能維持一個月的時間。至於妝容,民女已經盡力……只是這位姑娘本身容貌受損,民女已經拿出最好的手藝……”

    蕭弈示意她退下。

    他抱起南寶衣,親了親她的眉眼。

    他溫柔地爲少女扶了扶金釵:“我的嬌嬌,一點兒也不醜。”

    花格窗外,傳來鳥雀的啾鳴。

    蕭弈望向窗外。

    陌生的皇宮殿宇錯落,雕樑畫棟。

    陌生的宮女太監們穿過幽深的宮巷,其中大約有很多人欺負過他的嬌嬌。

    他的嬌嬌,曾在這裏流過血淚,曾在這裏飽受欺凌。

    她不愛這裏的。

    蕭弈輕聲:“這個季節,錦官城的芙蓉花也已開了。南嬌嬌,哥哥帶你回家。”

    深秋時節,大雁南歸。

    一騎黑馬囂張地穿過皇宮,追隨着雁羣,往南方疾馳而去。

    來自後世的南寶衣,一縷生魂附着在蕭弈身邊,下意識回眸。

    穿藏藍色煙波紋官袍的俊美大太監,站在高高的宮牆上。

    是顧崇山。

    恍惚間,有誰奏響了《安魂》。

    南寶衣眼前隱約浮現出瀟瀟雨幕和漫山廝殺,瀕死的情人和落魄的皇族,破碎的戰火與溫熱的鮮血……

    她記得劍門關那一夜,劍門山中,山雨瀟瀟未歇,暗紫色的華蓋在山風中翻飛,宮燈的火光明明滅滅。

    她記得脣紅齒白的大太監,官袍被雨水濺溼,大刀金馬地端坐在圈椅上,低垂眼睫,散漫地拉着胡琴。

    琴聲嗚嗚咽咽。

    是一曲《安魂》。

    似是若有所感,宮樓之上,顧崇山遙遙看過來。

    隔着兩世對望。

    他的眼神,與後世劍門山中的眼神漸漸重合。

    原來當初山中那一曲《安魂》,他祭奠的不是戰死的千軍萬馬,不是破鏡重圓的公主和將軍,他祭奠的,是前世蕭弈懷中,那個醜陋蒼白的姑娘……

    黑馬如烏騅踏雪,穿過盛京城的繁華與喧囂,穿過官道上的風月與星辰,也穿過寧靜的田園和山水。

    半個月後,他帶着他的嬌娘,回到了昔日的錦官城。

    蕭弈推着輪椅,出現在南家祖宅外。

    輪椅上坐着的姑娘,打扮嬌豔,眼眸卻始終緊閉。

    他俯身,像是害怕她着涼般,溫柔地爲她攏了攏膝上的薄毯:“嬌嬌,咱們到家了……”

    南家祖宅,人去樓空。

    屋檐下的大紅燈籠早已殘缺不全,燕巢空空蕩蕩,獸首門環鏽跡斑斑,透過腐爛的門頭,隱約可以看見宅院裏雜草叢生。

    積雪滿園無人清掃,她幼時居住的錦衣閣磚瓦生苔,竹簾泛黃。

    枯草地裏半埋着一隻腐爛露骨的小狗,這是她嫁給程德語之前,南寶珠送她的寵物,小狗的屍首瘦骨嶙峋,它孤零零守在這裏,這些年大約一直在等主人回家。

    蕭弈好好安葬了小狗,才推開閨房的門扉。

    房中遍佈灰塵,貴重的東西早就被洗劫一空。

    腐爛的牀腳丟着一隻破布娃娃,娃娃臉上那貴重的琉璃眼珠卻被人摘去,看起來空洞可笑。

    蕭弈記得,這被人弄壞了的娃娃,是她孃親親手爲她縫製的,是她年幼時視若珍寶的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