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梅林,她沿着迴廊走了好一段路,纔來到慕離的房門口。
她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鼓起勇氣,敲響了慕離的房門。
靜靜地等了一會之後,房門吱呀一聲開了,慕離看到她的樣子時,不由一怔。
千亦雪現在與昔日的素雅截然不同。
今日的她,尤爲明豔甚是耀眼奪目,雖然姑娘家愛打扮實屬正常。
但放在千亦雪身上,就有些意外了!
“阿雪……這麼早,找我何事?”慕離蹙眉,有些詫異。
“公子,今日陽光甚好,阿雪想邀公子一同泛舟湖上,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泛舟湖上?”慕離有些意外,印象裏她好像從未主動邀約他。
見他疑惑,千亦雪解釋,“阿雪從未靜下心來,看看這周邊的風景,所以……今日想請公子作陪,請公子答應。”
說完,她朝慕離欠了欠身,格外慎重請求的樣子。
慕離淡淡一笑,“阿雪,不必如此,我陪你一遊便是。”
千亦雪水眸立刻漫上一層水霧,“謝謝公子。”
……
思音湖面波光粼粼,微風拂過,水光瀲灩間,一搜不大不小的牀正在湖心緩慢前行。
而船頭邊的木桌之上正煮着一壺清茶,慕離端坐其中,饒有興致往壺裏放茶葉。
千亦雪迎風而站,風捲起她的裙襬和發,衣袂飄飄間,她回頭,髮絲在臉上肆意飛舞。
她撩起一縷攏於耳後,凝眸看向慕離,“公子,如此美景,阿雪給你跳支舞,可好?”
慕離擡眸迎上她的視線,黑眸裏皆是意外,“你會跳舞?”
多年來,他只知她擅武,卻不知她也會舞。
千亦雪脣畔漾起一抹難得的笑,“公子看了,不就知道了!”
慕離笑而不語,只是點頭,並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千亦雪微微頷首,然後擡起手,墊起腳,迎風跳了起來。
她舞姿優美,靈動活躍,一點都不輸宮裏那些御用的舞姬,慕離着實被她驚豔到。
慕離欣賞間,隨手拿過桌上的玉簫,配合千亦雪的舞姿,吹了一首最適合她舞姿的曲子。
一蕭一曲一舞,驚豔了整個湖心,惹來無數魚兒的駐足。
待蕭聲落下,千亦雪的舞姿方纔落幕,慕離將玉簫放回原來的位置,然後拍手稱讚。
“阿雪,你可真是一舞傾人城啊!”
千亦雪聞言,心中歡喜的同時,不由泛起一股酸意,但很快,她便斂去那股落寞,來到慕離對面坐下。
此時,茶已經煮沸,千亦雪提起茶壺,習慣性的替他斟茶。
“剛纔那一舞,公子可喜歡?”
“喜歡。”慕離毫不掩飾對她舞姿的欣賞。
千亦雪斟滿茶水後,放下茶壺,將熱茶替給他,“多謝公子喜歡,這麼多年,公子對我的照顧之恩,阿雪無以爲報,所以……只能僅以此舞,寥表阿雪對公子的感激之恩。”
茶杯裏的茶水熱氣彌散,朦朦朧朧間,他好似看到千亦雪眸中覆蓋的霧氣。
“公子,請喝下這杯茶再說。”千亦雪請求。
慕離感覺到她有話要說,只能隨了她的意,接過熱茶,這一次,他沒有像往常那樣細品,而是一飲而盡。
隨後,放下杯子,望着她的黑眸,眸色漸深,“阿雪……說吧!”
千亦雪深深嘆了口氣,隨後起身,款步踏回船頭。望着波光粼粼,風景秀美的湖光山色,她情不自禁的張開雙臂,似是在擁抱着這一切,然後仰起頭閉上眼,深深呼吸着清新的空氣,享受着。
良久,她才睜開眼睛,微微側頭,餘光撇嚮慕離。復又淺淺一笑,彷彿用盡了一生一世的力氣,“公子,阿雪要走了,謝謝你陪阿雪在這湖上一遊,給以阿雪人生中,最愜意的時光。”
多年在刀光劍影間穿梭,崩着神經過日子的她,最羨慕的就是和心愛之人,過這種平靜祥和而又愜意的生活。
可惜,對於她來說,一直都是奢望。
如今,她終於實現了這個願望,哪怕只有這麼短暫的一刻,她也心滿意足了!
“阿雪……你要去哪?”慕離怔怔地望着她。
“自然是離開世子府。”千亦雪語氣淡漠,迎上慕離視線,嘴角扯出一個如花般的笑。
“公子,後天你就要去劫法場救洛泱姑娘,攻打南宮,以公子現在的實力,你自己也很清楚,阿雪這兩日反覆思量過,阿雪……不想死,所以……唯有選擇離開。”
說這話時,千亦雪目光緊緊盯着慕離,身怕錯過他任何一個表情變化。
然而,如她所料,慕離清雋的臉上,並未有過多的表情變化,反而淡淡一笑,親自爲她斟上了一杯茶。
千亦雪蹙眉,他那笑,似乎帶着如釋重負的感覺。
果然……
她看見慕離薄脣輕啓,“阿雪……你能這麼想最好,跟着我這些年,苦了你了!如今……你選擇離開,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公子我……”
音落,他的手撫向自己心口的位置,真誠道,“這裏,甚是歡喜!”
千亦雪愣住,迷霧籠罩着她整個眸子,一顆心五味雜陳,不知道是何滋味?
正在她錯愕之際,慕離將那杯清茶塞進她手心,然後自己也拿了一杯,“阿雪……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願你往後餘生,無風無雨,無悲無苦。”
“公子……你不怪阿雪自私,貪生怕死嗎?”千亦雪哽咽。
慕離忽然就笑開了,輕輕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公子此行本就九死一生,何必帶着你去送死,這麼多年,你爲我做的已經夠多了!來……”
慕離示意她舉杯,千亦雪緩緩的將杯子舉起,兩人碰杯。
他們喝完茶時後,船已經靠近岸邊,兩人上了岸,千亦雪朝慕離欠身,“公子,阿雪就此別過!”
“保重!”
千亦雪點頭,轉身離開的那一刻,她的淚終於抑制不住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