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沒想到慄錦會做到這一步。
多少世家嬌生慣養的孩子,不是一個比一個傲氣?
他們比父輩更早的擁有眼界和學識,但是卻沒有父輩那種可彎可直的強者之心,而這也是爲什麼很多時候,富不出三代的理由。
一個人的強不是體現在他永遠都能挺直的脊樑上。
有的時候,彎下脊樑的那些人,在另一種意義上,更加的強大!
“你倒是令人喫驚。”唐老直言,“丫頭,有一說一,你這一彎腰倒是讓我有點欣賞你了。”
多少人在功成名就之後就忘記了追隨過自己的人。
當他們將忘恩負義定義爲人之本心的時候,他們就已經變了。
以後的慄錦會不會變他不知道,至少現在他老唐挺喫驚的。
年紀輕輕卻有一雙看事通透的眼睛。
“廚王賽啊……其實早就變味兒了。”唐老無奈搖頭,“那個章火你知道吧?沒什麼實力,卻能連冠的原因你知道嗎?”
慄錦輕笑,“當然,砸錢,賄賂,潛規則。”
“是啊,所以我從來看不上他。”唐老輕笑了一聲,“但凡是我手底下帶出來的學生,我從不允許他們和章火這樣的人有合作。”
他雖然改不好這比賽的風氣,但是他能管得住自己。
章火這兩年名聲大噪但是實際上的發展卻並沒有那麼快速,也有唐老這邊的原因。
真正和唐老交好的那些大佬級別的人物,哪個看得上章火這做派?
他們也有自己的驕傲,縱然有人在物慾橫流的世界迷失本心。
這些老頑固們也依然固執的走自己的路。
而慄錦也正是因爲害怕這點,纔會來和唐老商量着來,這羣人啊就是喫軟不喫硬,她不能讓林震天成爲第二個章火。
以赤誠動人才是最好的結果。
“丫頭,其實我老唐和你說句實話,你這一趟就算不來,我也不會真的讓他不要參賽了。”
“沒有味覺又怎麼樣?有那顆赤誠的心纔是最重要的。”
“複試的時候,林震天做的菜我嘗過,沒有鬥志的人是做不出那樣的菜的,雖然我扭不過如今大塞的風氣,但是他林震天的一個名額我還是能保的。”唐老輕哼了一聲。
“我就是好奇你這個小女娃娃會做怎麼樣的反應說怎麼樣的話,餘家那位打電話聯繫我的時候我纔會應了下來。”
慄錦心底大鬆了一口氣。
神情也跟着輕鬆下來,“能見到唐老是我的榮幸。”
“就你嘴巴甜,老莫都被你哄的一愣一愣的。”唐老大笑了兩聲,“你外公年輕的時候可沒少喫我做的飯!”
這一深聊,竟然和她家那兩個老活寶都是認識的?
“網上的事情你自己去操心吧,我這老傢伙可不懂這些。”唐老聳肩,“丫頭留下喫頓飯再走?”
慄錦搖頭,“不了,我今天下午還有戲要拍。”
唐老也不強留她,揮了揮手就放人了。
只是在慄錦往外面走的那一刻,唐老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樣,猛地對慄錦說:“對了,當年你媽媽也就是阿媛在我這裏學了怎麼釀女兒紅,剛生下你的那一年在我這裏學的。”
大概是比較久遠的記憶了,唐老努力的擠眉毛回憶,“你媽媽這人一輩子都嬌生慣養的,別說做飯了,泡米都從來沒有弄過,爲了學做這女兒紅這個酒可吃了不少苦頭。”
“她應該是做了一罈放在你們慄家的地下倉庫裏,你知道嗎?”
他其實也就是突然看見慄錦,覺得她和阿媛實在是像纔沒忍住
阿媛那孩子啊。
可誰知慄錦轉過身,眼底皆是震驚。
“我,我不知道。”
“是嗎?”唐老喫驚,隨後笑了起來,“那你去找找,肯定有,你媽媽說要埋到你嫁人那一年的。”
慄錦腳步不穩的離開了。
唐老重新在沙發上坐下來,半分鐘之後,他眯着眼睛朝裏間的門那邊喊了一聲,“人都走了,你們還藏什麼藏?”
話音落下,那道門被打開,羅非帶着一衆股東從裏面走出來,神情都是無比複雜。
羅非他們來也是爲了慄錦這事兒,怕這孩子處理不好,到底是裴瑗的孩子,就想着唐老這邊來說一聲讓他擡手放那個林震天過去算了。
卻沒想到事兒還沒說完慄錦就來了。
慄錦說的所有話他們都聽見了。
包括慄錦鄭重其事的那一彎腰。
羅非摸了摸口袋,又有點想抽菸了。
“媽的!”他低聲罵了一句,“長得像裴瑗就算了,做事的風格也這麼像呢!”
身後的股東們都沒有發話。
唐老盯着他們哼笑了一聲,“沒事就都走,想留下來蹭飯呢?”
幾人轉身要走,唐老又加了一句,“我看你們也別猶豫太久,有沒有能力,我們這些老傢伙一眼就能看出來。”
“就算各方面還有些生澀,這不是還有你們嗎?”
“你們在年輕的時候就能和阿媛一起拼上去,怎麼現在你們變得更厲害了,反倒是害怕了?”
羅非幾人聞言沉默了下來。
隨後擡腳就走,什麼話都沒說,至於心裏是怎麼想的,也就只有他們自己才清楚了。
……
慄錦沒有急着回慄家地下倉庫確認那罈女兒紅,而是在回去的路上先拐去花店買了一束鮮花。
她來到了葬着媽媽的墓區。
慄錦將鮮花放在墓碑前面,衝着照片裏的裴瑗溫柔又依戀的笑了笑。
“媽媽,自從九爺回來之後,您的墓區就沒有髒的時候了。”
她在墓前盤腿坐下。
“媽媽,你說我要是早點能知道你其實這麼好,我上輩子會不會就不活成那樣了?”
“你想的沒錯,我就是有點傷心,想找你撒個嬌,雖然我都二十幾了,不過我覺得女兒朝媽媽撒嬌,八十歲都能撒的,對不?”
“弄什麼女兒紅啊,多土氣。”
“我不想要什麼女兒紅,你親自看我結婚不好嗎?”
慄錦抹了一把眼角,“現在我要回去看看你給我留下來的女兒紅爛了沒。”
“走了媽媽。”慄錦站起身往墓區外面走。
她帶上墨鏡,卻在走出一片拐角的時候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慄錦停下腳步,試探性的喊那人的名字。
“安墨?”
她說怎麼剛纔沒看見安墨,原來是有事出來了,不過他來墓區……顯然也是探望亡者來了。
“慄錦?”安墨詫異,“你怎麼來這裏了?”
慄錦朝着他走過去,“我來看我媽媽,你呢?”
她站在了安墨旁邊,看向了那個墓碑。
安墨神情很平靜,“是小我兩歲的弟弟。”
上面不知道爲什麼沒有貼照片。
只有一個名字。
安白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