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接近主河道的一條支流分叉口,兩者的交接處正好有一架小橋,姜遲沒有正準備到橋邊再上去,繼續走,卻聽到陣陣細微的魚兒跳水聲。
稀奇了,大半夜的,還有魚在水面玩耍嗎
她乾脆順着臺階走到了小橋地底下,映着月色,一條條黃的、紅的、金的錦鯉正在水中暢遊,還偶有一兩隻水面水下地跳躍,竟還是些不怕人的錦鯉。
姜遲左瞧瞧,右望望,從橋縫裏拔掉一根狗尾巴草,走到河邊蹲下,然後用草挑逗錦鯉。
草頭下水,驚走一圈的錦鯉,過了好一會兒,草頭一動不動,有一隻紅頭錦鯉嘗試着圍繞草頭擺尾遊動。
一步步靠近,竟還上口吃了起來。姜遲瞅準時機,往上拉,剛把紅頭錦鯉拉出水面一個頭的時候,錦鯉猛地一抖動,草斷魚飛。錦鯉順勢歪外在了橋外,飛似的在水裏逃竄,遊進了水地。
姜遲蹲在水邊樂了好半天,又拔了一根狗尾草如此反覆嘗試。
最後橋底下一隻錦鯉都沒有了,她才作罷。
站起來,拍拍手,姜遲乾脆沿着支流往裏走,走了莫約半個時辰,前面又是一架小橋。
“鳳鳴哥哥,你帶我走好不好”一清脆的少女的哭聲低低地傳過來。
姜遲擡起的腳停在了半空。
什麼意思,嗯這是什麼意思
都這個時候了,出來溜達,竟還遇到一對要私奔的癡男怨女
倒黴悲催的,算了,回去,還是從走過的那條小橋過去,免得再遇上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
此時的橋底下,對面站着一男一女。少女哭得梨花帶雨,也不過二八;少年大不了少女多少,卻是一副沉悶的樣子。
少女腳邊放了一隻包裹,不必說,正是少女準備逃走的家當。
“阿梁。”這一聲阿梁,喚的沉悶又悲痛,“你回去吧。”
聽到答案,少女的淚一下子止住了,她睜大雙眼,睫毛還在顫抖,難以置信地望着鳳鳴。
不知是爲了確認,還是爲了死心,她問:“你說什麼”聲音都在顫抖。
不敢看阿梁的雙眼,鳳鳴別過頭去,極其不願卻又非常殘忍地重複了剛纔的話。
“你,回去吧”
“回去”聲音很輕,輕到聽不見。
少女忍無可忍,對着風銘大哭:“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阿春推了我一下,這次被騰龍大人選中的人就不是我,下月十五會被獻祭的人更不會是我”
騰龍大人下月十五獻祭
轉身剛走幾布的姜遲,隱了身形,轉身回走。
她在鎮子裏轉了這麼多天,都沒有聽到關於獻祭的任何風聲,還是關於黑龍的。一個鎮子的祭,無論祭祀的是什麼,都是祈求平安風調雨順的,有什麼要隱瞞、要閃躲的
這麼多年來,她親眼所見的,親身參與的祭祀沒有上千也有上百,只覺告訴她有問題,有很大的問題。
“阿春不是那樣的人。”
姜遲還沒到近處,聽見這句話直接翻了一個白眼。
少年,都這種時候了,你還說別的女孩子的好話,還一口鑑定人家不是那樣的人,你這是嫌棄你的心上人對你死心不夠快嘛
阿梁氣極反笑:“她不是那樣的人,我就是會隨便污衊別人的人是嗎”
可到底還是捨不得,阿梁極力忍了到口的話。
“若是我走了,你會想我嗎”
“你會不會在娶了妻子之後徹底忘了我”
“我”不會,不娶。
“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這次十年一度的獻祭人竟然是我,纔會瘋了一樣想讓你帶我走,你帶我走又能怎樣你是對的,這都是命,命該如此。”
阿梁彎腰撿起地上的細軟:“我最後有兩個要求,你答不答應”
鳳鳴使勁點頭,僅僅跟在她身側。
“第一,下個月的獻祭你不能去,躲在家裏哪兒都不許去,更不許尋死,你還有弟弟妹妹要養活,別讓我看不起你”
“第二,忘了我。無論你是娶妻生子,不許對任何人提起我,要對你的妻子孩子好,做一個有擔當的男人。”
“答不答應”
當然不答應,風銘使勁搖頭:“不答應不忘你不娶妻”
“你不答應是不是”阿梁起步跑開,站在河邊邊上,後面的風銘擡腳就要跑過去。
“別過來,你過來我就跳下去”
“我聽話,不跑,別跳,別跳”一個半大的小夥子都要急哭了,站在原地不敢動。
“你答應我的兩個條件,我就不跳下去,不然我現在就死給你看。”阿梁一向說到做到。
風銘看着阿梁,滿眼的委屈,最後低着頭說:“好,我都答應。”
阿梁捂着嘴,看着低頭的少年,眼淚嘩啦啦地流,一步三回頭,看一眼再看一眼,就在少年擡頭的剎那,狠心轉身跑開。
明明是七月天,天上繁星點點,她卻覺得寒冷,冷到骨子裏。
一擡頭看不見少女身影的少年,直接蹲在地上抱頭痛哭,夜有多寂靜,哭聲就有多悲涼。
“阿梁,阿梁,我的阿梁”
臨走還在爲他着想的阿梁,從今以後就不是他的了,上天爲何對他如此殘忍,偏偏選中了他的阿梁
聽着哭聲,姜遲在一旁雙眼也有些氤氳,多麼似曾相識。
一個生離,一個死別。
不想回憶傷心事,姜遲轉身離開了。
夜裏獨兩,一人一鬼。
趙棕扯着姜遲的衣角,慢騰騰地走,張口就問:“姐姐是不是哭了”
姜遲哽着聲音,立即否認:“沒有。”
“剛纔那個哥哥姐姐也哭了,姐姐你是不是看見他們哭才哭的呀”
“不是。”
“那剛纔那兩個哥哥姐姐爲什麼要哭啊”哭可難受了呢。
“因爲那兩個哥哥姐姐互相喜歡,卻不能在一起,所以才哭的。”姜遲伸手點點趙棕的小腦袋,“小傢伙,你懂什麼喜歡,懂嗎”
我懂呀。
趙棕笑得彎彎眼。
“姐姐你蹲下來,我有個祕密告訴你。”
“不聽,不想知道。”
趙棕就拉着姜遲的手使勁撒嬌:“姐姐,姐姐,你就蹲下來,聽聽我的祕密好不好,好不好”
無奈,蹲下。
“有什麼話快說吧。”
趙棕慢慢靠過去,貼着姜遲的耳朵,眼裏裝滿了竊笑。
快、穩、準。
祕密沒聽到,臉上貼上一個溫熱,剎那間姜遲的腦袋一片空白,雙眼呆愣楞地看着已經躲了老遠,一臉笑容的小鬼。
“姐姐,這是不是就是喜歡吶“
似乎是得了一個超乎想象的結論,趙棕笑得更開心了。
“姐姐,我喜歡你哎。”
她這是,這是被一隻小鬼調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