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裏來了大人物,由院長出面,國內頂尖醫師們臨時組了一個治療團隊,專爲一人服務。
他們做好準備步履匆匆踏進手術室,紅燈亮起。
我一睜眼,就看到乳白的天花板,空氣裏瀰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耳邊有微弱的鳴聲,頭也有些發暈。
“你醒了。”
護士來給我加點滴,看見我醒了,立馬去叫醫生。
根本不給我反應的時間。
比醫生先進來的上管家。
“小水。”
這稱呼是他隨着老莊的。
隨着他身體擺動的幅度,我心裏更暈了,閉上眼睛,腦海裏回放的是先前的一幕。
我和林澤秀在競速,剎車和方向盤全部被動過手腳,他想我死。
可我沒死,有一輛車衝出來擋在了我的車前,我撞上了對方的車。
可後來發生了什麼,我就一點兒都不知道了。
“丁叔叔,發生了什麼?”
我心裏隱隱有不好的預感,那會兒誰往我前面衝都是找死,現場怎麼樣了呢?
“莊年華呢?”
我下意識的朝着病房門口看,一般情況下我出了這種事情他纔是第一時間應該出現的人物。
門口傳來一陣腳步,我的心情也期待起來,可當看到進來的只是醫生,我的心情又瞬間落到了低谷。
莊年華去哪裏了?我本來打算再次追問一下丁叔叔,但是醫生已經大步走到了我的面前。
他不由分說拿出手電筒,對準我的眼睛開始照了一下,又幫我測了血壓,然後轉頭看向管家。
“秋女士一切正常。”
可雖然我一切正常,但是管家的面色絲毫不見鬆動,神色冷凝。
似乎想要對我說什麼,但是又被門外風風火火衝進來的女人給打斷了。
我還坐在病牀上,昨天來過家裏的劉秀媛硬是從醫生護士中間擠了過來,衝着我的臉就是一巴掌。
這一次我目瞪口呆,昨天我還只是以爲這個姑娘就是驕縱一些古怪一些,怎麼今天翻臉比翻書還快。
究竟是什麼原因?我不由又想到了這起事故,難不成出來救我的人是……不,沒道理啊,莊年華去公司了,不知道我去了哪裏,也不可能那麼快來的。
我一時愣愣盯着劉秀媛,陷在了自己的思維裏無法自拔。
倒是醫生護士看着劉秀媛的眼神有着諸多的不認同。
劉秀媛一口氣憋在了心窩子裏,指着我半晌爆發了。
“喝!都瞧瞧都瞧瞧這個蛇蠍心腸的壞女人,你把年華害成了這樣你竟然還敢裝無辜,你好大的臉啊你!”
她一根手指簡直戳到了我的鼻尖上。
“我告訴你,年華哥哥要有任何閃失,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她的眼睛噙着滿滿一眼窩的淚水,邊說就邊撲簌簌地流下來,因爲情緒太激動的原因,手指和嘴脣都哆哆嗦嗦的顫抖着。
“你不要以爲你除掉了年華你就能得到莊家的一切,有我在,我就不可能讓你得逞的!”
我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也已經輕輕顫了起來。
她的威脅我都沒有聽進去,腦子裏面一直嗡嗡作響,迴盪着她說的“我害了莊年華。”
“丁叔叔,麻煩你給我講一下事情經過,我撞車以後就暈過去了。”
我極力鎮定,手指抓緊了牀單。
很顯然這又是一幕狗血家庭倫理劇,醫生和護士給我掛好點滴就下線了,房間裏只剩我們三人。
“藉口!等年華醒來我們自然就會得到真相。你現在裝暈裝失憶,你怎麼不去裝死呢?你這個倒黴鬼掃把星,你害死了莊伯伯不說你又來害年華,你這種禍患怎麼不去死呢!”
無論我說什麼,劉秀媛都有話能反駁,,同時讓我感到心涼的是,管家並沒有阻止劉秀媛的宣泄。
那麼是不是可以說,在他心裏我確實是這樣一種角色,禍患無窮,給人帶來災難?
這一瞬間我明白了,救我的人必定就是莊年華。
管家他在怪我,怨我,從進門至今一字未說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閉上了眼睛再用力回想了一下過程,巨大的衝撞讓我直接撞到了方向盤上,不知道爲什麼安全氣囊沒有彈出來。
而我前面的那輛車,按照我的速度,很難想象不會掉下山崖去。
我捂住了嘴巴,神色不得不說是恐懼於這個猜想的。
“是莊年華救了我?他怎麼樣了?”
管家這次攔住了劉秀媛的發言,她氣的跺腳。
“我真特麼想一把掐死你。”
丁叔淡定
的插到了她的面前,看着我。
這也算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了,但依然給了我的心上沉悶深重的一擊。
我的心跳呼吸都放佛跟着窒住了,有種無法呼吸的錯覺。
那句都是我的錯、或者對不起,諸如此類的話卻彷彿卡在了我的嗓子眼兒中,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
自責內疚如浪潮一般淹沒我,此時此刻我的內心誠如劉秀媛所言,我怎麼不去死啊。
我的沉默讓氣氛緊張到極點,劉秀媛冷笑一聲,帶着哭腔。
“是啊,年華墜崖了,你卻好端端的掛在懸崖上,你說是年華救你,要我看,根本就是你蓄意謀殺!”
這指控太過嚴重了,我聽的心中一擰又一擰。
“我沒有。”
我的聲音低若蚊蠅,幾乎聽不見。
外面又急匆匆響起一串腳步聲,院長親自進來。
“莊年華的家屬哪位?”
其實這話問的……但凡有點頭臉的人物都知道,莊年華現在沒有任何親人,唯一能勉勉強強扯上點兒關係的,只有我這個小媽。
管家皺了一下眉頭,正欲發言,我已經搶先舉手。
“我是。”
我舔舔乾燥的嘴脣,一顆心惴惴不安到了極點。
“醫生,他怎麼樣了?有需要我做什麼嗎?”
“時間緊急,兩件事你們挺好,一,莊年華失血過多,需要大量輸血。”
“隨便輸我們有錢,第二件呢?”
劉秀媛急不可耐的打斷了院長的話。
院長瞟了她一眼,沒搭理,看着我兀自繼續下去。
“他的血型比較特殊,是hr陰性血。現在血庫告急,等血的過程很可能延誤救治,這是第一點,你們必須知道。”
劉秀媛的臉瞬間不可置信的垮了下來。
而管家目光灼灼的看向了我。
我的眼中瞬間燃起希望。
“我是,我是熊貓血醫生,你抽我的,要多少抽多少,只要我有隻要他需要。”
“可你也才……”
院長看着我,我知道他想說什麼。
“我知道您的意思,我沒關係,他必須要救過來。”
比起莊年華來,我只是撞了個輕微腦震盪加額角破裂真是不值一提。
“好,第二件事,我們發現病人現在是顱內出血、且血塊壓迫到了腦神經,最好接受開顱手術。但是手術有風險,根據病人目前無意識的情況,我們只有一半的把握。但如果只爲了活命,可以不採取手術的方式進行保守治療,這種情況下,一半以上機率病人會變成植物人,當然了,不是說植物人不能甦醒,但是要多久甦醒,一切都只能聽天由命。”
我們三個人陷入了比之前更爲死寂的沉默,顯然每個人都在受到打擊的同時,腦海中飛快的權衡利弊。
院長沒有給我們討論的時間,他面色凝重。
“現在是最好的治療時間,家屬要快些做決定,如果不同意,我們現在準備輸血;如果同意,家屬輸血之前還在手術通知單上簽字。”
他看着我,很顯然我這個毫無血緣關係的親屬現在有着一言定生死的作用。
“我簽字。”
我儘量穩住了聲音,
“做手術,要給他做手術。”
“你個賤人是想告訴他吧!”
劉秀媛尖叫着撲了上來。
“不許做手術不許做手術,你會害死她的你這個掃把星!!”
她的手揪着我的頭髮,在我的身上胡亂捶打,情緒顯然已經不受控制。
如果換了平時,我一定會一個反手把人給丟出去,但是現在卻不行,我甚至膽小的希望劉秀媛能真的當即就弄死我,那樣我就不用再擔責任,不用再受苛責,就讓我一命還一命好了。
我的眼淚也撲簌簌的往下流,止也止不住。
“秀媛你這是做什麼?!”
隨着一聲嚴厲的責問,劉秀媛已經從我身上被分離了出去。
賀晉年拖着她往外走,一邊跟訓自己孩子似的。
“多大的人了你還這樣,就你心急是不是?我告訴你你這是瞎胡鬧,對年華的情況根本起不到任何幫助!”
把劉秀媛甩在了門口,他關了門進來。
“丁叔叔,我也贊成做手術,年華身體好。也年輕,手術成功率會比理論上的高。再者,如果是當一個一輩子躺在牀上的植物人,您也知道,他不會想要活着的,那樣對他來說纔是生不如死。”
管家盯着我,也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只語重心長的說了一句話。
“反正莊家就這一個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