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譚莉是成熟有韻味的,目測和莊年華是同一個年齡段的。
我回去辦公室的時候,大家還是各自幹各自的事情,沒有人感謝一下我的跑腿。有一個男生站起來,扶了扶自己的眼鏡兒,我以爲他要說什麼,結果他指着最角落的桌子,“電腦暫時還沒配上,你先坐那兒。”
那邊應該是長期閒置的桌子,導致上面堆積着很多雜物,那小夥兒說完又坐下了,只不過又偷瞄了我好幾眼,我不懂他在欲說還休什麼。
看着那桌子,我還沒有動手收拾,譚莉那邊就喊我進去,聲音總是透着一股子威嚴。
“讓你買杯咖啡都買不好,你還能幹什麼?我們項目部每天負責的事情那麼多,就你這種人能做好本職工作嗎?”
我根本就不明白她到底怎麼了,她要的美式,我買的美式,沒毛病啊,而且我特意用簽字筆在她的紙袋上寫了名字,叮囑前臺小姑娘一定要把譚莉的遞到她的手裏去。
她還在咄咄逼人。
“我看你也是家境優渥的大小姐,能在家裏養着何苦要跑出來掙這個辛苦錢,你掙的辛苦就算了,對別人也是一點兒幫助都沒有。”
“你要的不是美式嗎?我買的就是美式呀。外面兒那麼多人,都沒說自己喝錯咖啡呀?”
“我要的美式?”
譚莉好像是氣笑了,對於我這種不知好歹還敢跟她犟嘴的新人她一點兒也不留情的挖苦語調。
“我明明要的焦糖瑪其朵,這個和美式差的碼子大了去了,你是怎麼備註的?就這樣兒你還敢跟我叫囂?你既沒有本事又沒有好的性格,你憑什麼跟着我混?”
我再次無言以對。
她自己也說了,焦糖瑪其朵和美式差的碼子大了去了,那我又怎麼可能搞錯,唯一的遺憾是當初沒有在他們提要求的時候給每個人都偷偷錄音,尤其是給譚莉。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好歹有“一年”工作經驗的我也不可能不知道這就是她故意在爲難我,我不知道她從哪兒看出來我像個大小姐了,但總之我需要這份工作,既然要在人家手底下幹,喫些虧就是常事,這會兒跳起來跟她幹仗顯然就不是明智之舉。
正在這時候,譚莉的辦公室電話忽然刺耳的響了起來,她接起來,然後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麼,一邊收拾本子和筆一邊站了起來。
掛了電話她看也不看我,放佛當我是空氣一般,挨着我的肩膀走了出去,或者說她是撞開了我的肩膀。
我聽見她跟外面的人交代:都給我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認真工作哦,我去開個會,誰都不要開小差,也不要忙着照顧洋娃娃,單位不需要護花使者,懂嗎?
外面的爺們兒們被她喫的死死的,她高跟鞋的聲音遠去,我才垂頭喪氣走出來。
說實話內心是感覺到相當丟人的。
她最後那番話可不就是含沙射影我麼?怪不得打我進來就沒人給我好臉色,原來壓根兒就是不想給。
又聯想到,莊年華說她是部門崗位唯一的女性,且一來就任命爲項目部經理這樣的高管,說明她履歷豐厚,實力強勁,秒殺了一批競爭對手才能到「神華」。那自然我這種靠關係進來的就合不上她的眼緣了,她看不起我也是正常,想逼我主動離開也是正常。
想到這裏又隱隱有些釋懷。
“妹子,你叫什麼啊?”
“啊,吳真心。”
我一愣,立馬進行自我介紹,這間辦公室的氛圍已然不像先前那樣凝固。
雖然說譚莉嚴正告誡了他們,但是顯然這些小夥兒私下是不把她命令太放心上的,有人主動幫我清理桌子,有人開始給我寬心。
“你纔來,又是一女生,咳,說不好聽些看你樣子倒像是空降的,她不喜歡就忒正常。其實只要你抗壓能力好,多看多學,回頭用實力證明自己也就沒什麼了。”
我有些吶吶,當然還是努力笑的漂亮一些,又疑惑的問他們。
“你們之前,也這樣過嗎?跑腿或者是被訓斥?”
“哎呦我的個傻妹子喲,刁難我們做什麼?你難道不知道異性相吸呢?”
異性相吸……我難免又想到了所謂前男友和他的女上司,當然現在想起這兩人來實實在在就是吐個槽,沒別的想法。
好在我的桌子清理出來了,我手忙腳亂拿着個紙簍子等着那人把桌兒上垃圾刨進去,結果猛然發現這就是剛纔看着我
他手上動作繼續,嘴上低低說道。
“少說話,多做事。”
音量僅我們二人能聽得見。
說完他垃圾也清理完了,放下手回了他的位置,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辦公室的氛圍恢復平靜,好像剛纔大家對我的那些忠告都不存在過一樣。我去洗了抹布擦桌子,等我這邊都收拾好,也到了中午喫飯時間。
“一起喫飯吧真心。”
已經有人開始熟絡的拍拍我的肩,招呼我一起去喫。
神華第16樓是餐廳,像這種公司伙食肯定不會差,但我的飯卡還沒有辦理出來……
其實我多多少少有點陌生人焦慮症,想到和一堆陌生老爺們兒坐一起喫飯我都已經感覺到了自己吞嚥的艱澀,所以我搖搖頭婉然拒絕了。
大家幾番堅持見我還是拒絕,於是笑着先後離開了,我想了想,決定去對面那家日料店隨便點個蛋包飯喫一下,等到飯卡辦出來以後再去食堂喫。
不管怎麼說,被領導罵了這種事情還是讓人心裏不舒服的,我順道點了個清酒,自飲自酌。
莊年華的電話就在這會兒打來得,我接起來,卷着舌頭翹着脣角,自己也沒有意識對於莊年華來電我是比較開心的這件事情。
如此一來心中鬱氣也消散不少。
“怎麼不見你來喫飯?”
我哪裏知道莊年華就在餐廳四處搜尋我呢?嘴上有點怨他。
“你明知道你的女下屬那麼可怕還要把我塞進去她手裏,我哪有臉上去喫飯嘛。”
按照他之前叫我的去說的那些話,他分明是瞭解譚莉這個女人品性的。
那邊傳來他悶悶的笑聲,帶着一絲戲謔。
“這就慫了?”
他旋即又正了音色,“你在哪兒呢?中午喫什麼?什麼打算?”
“對面日料店,中午打算在車裏睡一覺,然後去上班。”
“你喫完給我提一份蛋包飯回來。”
啥?“你不是在餐廳……”
我還在疑問,他已經掛了電話。
於是我一口悶掉了燒杯裏的酒,滋味夠辣。
“師傅,再來一份蛋包飯打包。”
我搖搖胳膊。
酒足飯飽,我拎着莊年華的飯優哉遊哉往回走,正好遇見要出門的女魔頭。
不管怎麼說都是我的頂頭上司,自然我是要打招呼的,附送僵硬一笑。
“呵,大中午的你就喝酒了?嘖嘖。”
譚莉上下看我一眼,大概是以爲我拎着飯回去辦公室喫吧,嗤笑一聲,懶得與我再多言語的樣子,不屑的離開。
我根本就不明白她爲什麼要對我這麼過激。
熟門熟路去了VIP電梯,直通莊年華的辦公室,對了,想要去莊年華的辦公室必須乘坐這輛電梯,其他人都是見不到莊年華的,有事一律通過祕書辦進行上傳下達。
“莊年華?”
辦公室沒人,我想他大概在裏面休息室,於是試着喊他名字。
“進來。”
他果然在裏面。
我往裏間走,他正在換衣服,赤着胸膛,兩兩對視我尷尬的移開眼睛,快步去了小餐廳,把餐盒放在他桌子上。
“那個你喫,我先走了。”
“走哪兒去?”
我往出走,他也穿好了衣服走出來,正好就碰上,他伸手扯着我拉進他的懷裏抱了抱。
“去車上睡?就算是九月份的天氣,地下車場還是很陰冷的,你在那兒怎麼睡?再說了,這麼熨帖得當的一身漂亮衣服,你要穿着在車裏睡覺?中午醒來以後再想個皺巴巴的破落戶去受人欺負?”
狠狠一抱又鬆開,強硬的拉着我往臥室走去,從衣櫥裏挑選了一套精緻保守的睡衣給我,“全新的,你以後中午就在這兒睡覺,別客氣,就當我們是老朋友,這也不過是我的舉手之勞。”
說着鬆開了我,自己走了出去,還拉上了臥室門。
我輕輕呼出一口酒氣,其實腦袋挺暈的,想了想也不矯情了,換了衣服就鑽進了被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