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躍辦公室裏，楊勇將抽完的第五根菸丟進菸灰缸，然後絲毫不在意滿嘴的苦味，又摸出一支點上。
而沈躍嘴上叼着的不過是第三根而已。
將香菸從嘴裏拿下來，伸到菸灰缸上撣了撣菸灰，沈躍眨眨眼睛，說道，“要不要這麼誇張啊，一根不停地抽，也沒那麼難吧。”
“沒那麼難？”楊勇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你就看吧，這份通知一旦發出去，我電話都能被打爆。”
沈躍撇撇嘴，看向窗戶那邊，李成側躺在沙發上，眼睛看着牆外的綠樹，手上夾着的煙才抽了一口，就幾乎已經燒完了，好長一截菸灰落到地上，散成一片。
一聲長嘆，沈躍正要說話，突然發現關繼國才從裏面出來，然後許久沒來這邊的劉毅與他擦肩而過，直接目中無人從門口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
沈躍立刻衝楊勇使了個眼色，
楊勇愣愣地轉過頭，沒過幾秒，便看見劉毅直接推開董事長辦公室的大門，隨後碰地一聲，大門關上，一如當初馮老闆准許陸朋出去招商的時候一樣。
等了好幾秒，楊勇才轉過身來，看着沈躍眨了眨眼，低聲說道，“看老劉這情況，老馮是沒提前跟他打好招呼？”
沈躍聳聳肩，“你都不知道，我會知道？”
楊勇脖子一縮，十根手指在桌面輕輕敲了好幾下，隨後把頭一轉，看向李成，“老李，公司能不能邁過這個坎，就看你的了。”
李成猛地回過神，正要說話，卻感覺手指一陣刺痛，趕緊將菸頭丟掉，吹了吹手指頭，纔沒好氣地說道，“楊總，你看我這副小肩膀能挑得起這麼重的擔子麼？”
楊勇呵呵，
反正現在是行得上，不行也得上，招商停下，除了加大力氣搞好市場和運營，還能做什麼？但在業務這一塊，楊勇自己是不懂的，他還得依仗李成和關繼國，這種情況下，他自然不會在意李成的態度。
沈躍則擺了擺手，正色說道，“說真的，老馮突然把招商停掉，對公司來說確實是很大的危機，可要說這個危機會危及根本，我覺得不至於，反過來，就像剛纔開會的時候，我說過的那樣，危機危機，既是困難也是機遇，之前老馮總是把招商擺在公司頭等大事的位置，始終不肯把主要精力和資源放到運營上面，現在招商停了，他總該顧得上運營了吧，這不就是機會了嗎。”
李成長嘆一口氣，將只抽了一口的菸頭丟到茶几上的菸灰缸裏，苦着臉說道，“沈總，您說的道理我都懂，可問題是，工作不好乾啊，就算老關那邊能找幾個大品牌的供應商，把O2O打通，可我們自己的品牌沒有影響力，最後多半還是雷聲大雨點小，出不了什麼成果。我這邊出去了也一樣，沒有資源作爲支撐，就算去到了當地，最多也就是把這一個地方做起來，沒有形成全網聯動的情況下，於事無補。”
沈躍聳聳鼻子，想了想笑道，“也不用這麼悲觀，你們看那家五羊本地的同城配送公司快快，上個月還被晶東收購了呢，收購價二十幾億啊，他們有什麼？還不就是隻有幾個樣板市場而已，反正這年頭搞互聯網就是靠忽悠，只要你能拿出幾個亮點，多的是大老闆買單，”
但你這裏就不同了，只要你能打造出幾個，不，哪怕只能打造出一個樣板市場，完了做好整個市場的投入產出覈算，到時候全國的合夥人就會知道，我們這個模式一定是可行的，那時候不僅可以將停止招商的不良影響徹底壓下去，還能像快快一樣，吸引投資人的注意，激勵合夥人的信心，把公司從泥潭裏拖出來，”
沈躍用夾着煙的手指了指李成，那眼神似乎在看救世主，“你的工作要是沒做好，公司大不了也就是這副鳥樣，也沒人會怪你，可要是萬一做出點成績，那，……”
後面的話他沒說，任由李成發揮想象，
而幾分鐘後，李成也似乎是想通了，鄭重地點了點頭，然後看向楊勇，“楊總，咱們也別瞎扯淡了，趕緊把選拔文件弄出來吧。”
楊勇嘴角微抽，腦袋卻迅速點頭，“好，先弄你的，弄完之後我再找老關，最後找客服開會，制定應對計劃。”
完了之後，兩人一起衝沈躍打了聲招呼，便走了出去。
等兩人離開，沈躍一張老臉立刻垮了下來，
特麼的，一個個都是人精，前面一套後面一套，老闆面前積極表現進言獻策，出了門就開始喊苦喊累，就不能反着來嗎？！
恨恨地將菸頭丟掉，沈躍兩手托腮趴在桌子上，腦袋忍不住地疼。
馮老闆到底在搞什麼鬼，他瘋了吧？
沒錯，雖然剛纔開會的時候沈躍講得頭頭是道，但轉過身來，他自己也懵圈，那邊一把斬斷人家的財路，這邊畫幾個餅就想糊弄過去，哪有那麼容易？
剛纔楊勇有句話說得沒錯，不管你公司做出什麼應對措施，只要那個停止招商的通知發出去，絕大部分合夥人都會炸，什麼電話打爆都是輕的，碰上個脾氣不好的，能直接飛過來把馮老闆頭打爆，
如果是沈躍來管理，肯定會採用漸進式的辦法，先把市場做出點成績來，然後將合夥人的注意力往市場上引，最後再一把關掉，保證屁事沒有，
可他終究不是老闆，而老闆又已經做了這個決定，改無可改，他能怎麼辦？
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董事長辦公室的門又被拉開，然後啪地一聲關上，嚇了他一大跳。
十來秒後，劉毅橫衝直撞地進了沈躍辦公室，拉開椅子往上面一坐，然後直愣愣地看着他，那臉色一看就是颱風要來了，
沈躍莫名其妙地眨眨眼，正要說話，這時楊勇也齜牙咧嘴地走了進來，沒跟劉毅坐到一起，而是走到窗戶邊，坐到剛纔李成坐的位置上，二郎腿一翹身體往後倒，一聲不吭。
沈躍眨眨眼，看看楊勇，再看看劉毅，不覺有些心裏發毛，摸了摸腦袋問道，“劉總，這是怎麼了？”
直到這時，劉毅纔有了反應，先從褲兜裏摸出他的中華煙，麻利地抽出三根，一把抓着往外扔，扔完之後，最後一根丟到自己嘴裏叼住，啪地打燃打火機，隨後吐出一陣濃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