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驚,連忙閉上眼睛。
有人進來闕。
她摒住呼吸,想要通過關門的動靜來辨別對方心裏的情緒孤。
結果什麼也沒有聽出來。
聲音不大不小,沒有“砰”的一聲,也沒有悄聲小心,就尋常關門的聲音,聽不出一絲喜怒。
沉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是他,鳳影墨。
腳步聲來至跟前,在她的牀邊站定。
夜離大氣都不敢出,被褥下的一雙手滿手心的汗。
雖然沒有睜開眼睛,卻依舊能感覺到他一雙深瞳的目光凝落在她的臉上。
良久的靜謐。
靜到似乎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久到她覺得自己都快要裝不下去了。
臉上都要抽筋了,真的繼續不下去了。
罷了,伸頭一刀、縮頭一刀,反正是要面對的,這樣生不如死的煎熬,還不如來個痛快的。
她陡然睜開眼睛的同時,男人卻正好轉過身去。
往外走。
她一怔,就這樣走了?
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猜不出他心中情緒,只看到他清冷背影煢煢長長,拉開廂房的門,走了出去。
一直緊繃的身子瞬間一頹,她終於鬆了一口氣。
不能再這樣坐以待斃了,她得趕快想辦法解了身上的毒纔行。
且不說怕引起什麼糾復,她現在昏睡得越來越頻繁,且昏睡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再過三日便是半月了,指不定哪一次昏睡過去了,她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這般想着,她就連忙掀了薄被下牀,快速穿了外袍,又匿了一些銀針於袖中。
若在外面想睡了,緊急情況下還可以用銀針刺入穴位暫時讓自己清醒。
對着銅鏡簡單地梳妝了一下,她便迫不及待地出了門。
可就在她剛返身將廂房的門拉關上,一個轉身,就看到長廊對面走過來的男人。
鳳影墨。
男人也當即發現了她。
夜離眸光微閃,想要回避都不行。
“身上的傷還未好,做什麼跑起來了?”
男人率先開了口,脣角勾着一絲笑意,口氣略顯責怪。
此時正值晌午,冬日的太陽照進長廊,攏在男人的身上,男人腳步翩躚,就像是踩着金光而來。
夜離一顆心又七上八下起來。
看他的樣子……
似是並無異常。
莫非那個張太醫沒有發現赤蛇的毒?
畢竟冰火纏落在男子的身上和落在女子的身上,本就反應不同,這點他是知道的,所以,他以爲她的嗜睡是冰火纏的蠱毒所致?
想到這裏,夜離高高凝起的一顆心,稍稍安定,面對這個男人時的慌亂和懼意也淡去了不少。
“都半個月沒去三三棺材鋪那邊了,也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問題,見今日天氣晴好,身上的傷也已無大礙,便想着過去一趟。”
這個說辭,夜離早就想好了。
“走路沒問題嗎?”
言語間,男人已經行至近前,微微攏眉,從頭到腳打量了她一番。
“沒問題的。”
她得趁自己還醒着,爭取時間啊。
“沒問題正好,那就先陪我進宮一趟吧?”男人驟然開口。
夜離腳步一頓,回頭。
“進宮?”
“嗯,”鳳影墨點頭,“棺材鋪那邊你反正都已經半月沒去了,也不急於這一時,等從宮裏回來,再去也不遲
。”
男人一邊說,一邊過來順勢攬了她的肩,“走吧,我們也速去速回。”
夜離莫名其妙,剛剛放下的一顆心又不禁再次提了起來。
“去宮裏做什麼?”
自男人懷中擡起頭,夜離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些端倪。
沒有。
男人只諱莫如深地一笑:“去了你就知道了。”
於是,夜離的心中便越發忐忑起來。
剛想借口自己的傷還未全好,不宜入宮,男人就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將話說在了前面:“真的能走嗎?若不能,同前幾次一樣,我抱着你?”
話都被他堵死了,夜離還能怎麼樣,只能說“能走”。
在兩人同乘馬車前往皇宮的路上,夜離又差點睡了過去。
見她昏昏欲睡的樣子,鳳影墨問她:“是不是昨夜沒睡好?還有一段路,要不,你先睡會兒,到了,我叫你。”
一邊說,男人一邊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她躺在他的腿上。
夜離哪裏敢?
倒不是不敢躺他腿上,而是不敢睡啊。
一旦睡下,她不知道自己幾時能醒,若不是自然醒,旁人是根本喚不醒她的。
“沒事。”
夜離只得趁男人不備,不動聲色地將一枚銀針刺入自己虎口下的穴位,讓自己清醒。
男人也不強求,擡手撩開馬車一側車窗的簾幔,掛於簾鉤上,晌午的陽光透窗而入,他輕倚在窗邊,自顧自看起書來。
夜離微微蹙了蹙眉。
她不知道,他既然已經知道了她的嗜睡症,爲何裝作一副全然不知道的樣子?
他難道就不擔心,她在宮裏突然就睡過去了嗎?
而且,她此時的身份是夜靈,又不是夜離。
夜靈跟皇宮根本毫無瓜葛,此刻帶着她入宮,到底又是爲了哪般?
一路不安,終於到了宮裏。
“皇宮很大,你又是第一次入宮,記着要跟着我,莫要走失了。”
鳳影墨一直牽着她的手。
夜離沒有吭聲。
在宮裏呆了這麼久,就是閉着眼睛她都不會走丟,她發現他帶着她前去的方向赫然是陌千羽的御書房。
自登基以來,陌千羽每日的習慣都非常固定,這個時辰,應該就是在御書房裏看書或者批閱奏章。
這個男人帶她進宮,是帶她來見陌千羽?
意識到這一點,心跳便也跟着徐徐加快起來。
果然,鳳影墨帶着她來到御書房的門前。
霍安手執拂塵站在門口,看到鳳影墨,便先躬身行禮打招呼,“鳳大人。”
“煩請霍公公通稟一聲,就說鳳某以及……”鳳影墨轉眸看看夜離,含笑道:“以及夫人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