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走了很久,才漸漸靠近那抹傲然而立的身影。
視線也隨着漸行漸近而變得逐漸清晰。
他在看着她。
幽幽夜色下,看不到臉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一雙眸子裏的光亮閃閃爍爍。
還是很冷。
夜離微微抿了脣,再上前兩步,在距離對方几步開外的地方站定,躬身:“參見皇上!”
不知自稱什麼,夜離?
明明自己是女裝。
夜靈?
明明自己不是。
所以,她只說了參見皇上。
見男人沒有吭聲,她又道:“多謝皇上!”
她以爲他還會繼續不吭聲,她也做好了準備,若他再不響,她就告退,反正謝意已經表達。
誰知男人卻忽然出了聲:“謝朕什麼?”
夜離就有些堵住了。
謝他放了霓靈?
本就是他所抓。
若不是他,又何來這一場糾復?
謝他處心積慮地安排了巧黛這個替罪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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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見她沉默了良久,就在她剛準備以第二種回他的時候,他已經先沉聲開了口:“你最應該謝的是靜慈宮的那個你的好主子,不用謝朕!”
夜離一震,愕然擡頭。
見男人面色冷峻,鳳眸深沉,她就糊塗了。
“皇上是說太后嗎?”
“別以爲朕不知道她的這招‘丟卒保車’,見巧黛已經被朕防備,心知已無大用,便舍了她救你,玉璽、手鍊……”男人冷笑一聲,“也還真虧了她,當真費盡心思啊。”
夜離就更加懵了。
他的意思,玉璽,手鍊也是太后放的嗎?
不是他嗎?
夜離一下子有些反應不過來。
“朕今日沒有揭穿,並不表示朕不知道,巧黛朕本就早想除掉,既然她這個主子如此迫不及待替朕鋪路,朕何不順水推舟,遂了她的願?”
不是,夜離糊塗了。
太后怎麼可能會如此大的氣力救她?
可看陌千羽的樣子,又不像是在說着玩,更不像是在刻意隱瞞。
而且,霓靈他都放了,他也沒有必要隱瞞自己救人的功勞。
只是…….
心中疑惑頓生的同時,卻又有絲絲失落。
“皇上之所以順水推舟,不僅僅是光想除掉巧黛吧?順便還可以讓太后重新重用我、信任我,我便也可以更好地替皇上掌握太后的一舉一動吧?”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夜離注意到自己的口氣是帶着些些憤然的。
說實在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又想得到怎樣的答案?
或許是氣他這些年對她只是利用,或許是希望他說,不是,是因爲正好可以救你。
她自己也不知道。
男人沉默。
什麼都沒說。
夜離彎了彎脣:“不管怎麼說,還是感謝皇上救了夜靈。”
她用的“救”字,而不是“放”。
就算巧黛不是他推出來的,至少,他默許了這件事的發展。
他完全可以將巧黛關入大牢後此事到此爲止,他卻還是順勢將霓靈放了出來。
當然,可能是因爲霓靈不出,她一直扮霓靈,夜離就只能一直處於失蹤的狀態。
而他,還需要夜離這個人幫他做事,所以迫不得已,纔將霓靈放出。
“所以,你欠朕一份人情!”
男人驟然出聲,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人情?
夜離怔了怔。
似乎的確算是欠了一份人情。
對着男人微微頷首,夜離道:“夜離知道怎麼做。”
又是許久沒有聽到男人的聲音。
就在夜離準備擡頭之際,忽又聽到男人的聲音傳來。
“希望你真的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夜離沒有擡頭,但是卻依舊能聽出男人話中的寒意,幾乎是咬牙從牙縫中迸出,她心口一顫,緩緩擡起眼瞼朝男人看過去。
雖依舊有些看不大清男人臉上的表情,可那一雙眸子在暗夜裏卻非常清晰。
那一刻,她看到了很多很多激涌的情緒。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讀懂那些情緒,他就已經拂袖轉身,漠然離去。
悽迷夜色下,只留給她一個漸行漸遠的背影。
兀自一人失神了一會兒,想起霓靈跟寒香還等在那裏,便也轉過身朝他相反的方向而去。
“沒事吧?”霓靈問她,滿眼擔心。
“沒事,”夜離搖搖頭,自是知道她在擔心什麼。
畢竟現在不同曾經,現在她是誰,陌千羽清楚,霓靈是擔心,陌千羽爲難她。
見寒香在看着她,夜離又連忙微笑補了一句:“我只是前去道個謝,皇上又不可能會吃了我,能有什麼事?”
所幸方纔陌千羽沒有什麼過分的舉措,他們兩人之間一直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而霓靈和寒香所站的這個位子,正好可以看得到他們,只是聽不到說什麼而已。
“我們走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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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先去了戒坊。
雖未問,但夜離知道,這兩日霓靈肯定是在擔驚受怕中度過的,所以,她先將她送回戒坊休息。
包圍在戒坊外面的官兵已經全部撤去,戒坊恢復如常。
只不過暗道已經被封閉了。
寒香在旁,她也不好跟霓靈多說什麼,就囑咐了幾句,主僕二人便乘車回府。
剛回到鳳府門口,她跟寒香下馬車的時候,遇到不知去了哪裏的鳳影墨也正打馬而回。
見到她們兩個,鳳影墨微微詫異,翻身下馬,將手中繮繩遞給聞聲出門迎接的家丁,便朝她們舉步走了過來。
“做什麼去了?”
夜離怔了怔。
聽聞口氣還好。
清淡如水,不帶任何情緒。
“奴婢陪夫人去宮裏接夜大人了,然後將夜大人送回戒坊,就回來了。”
夜離還未回答,邊上的寒香已經先她一步出了聲。
“你隨夫人一起?”漆黑如墨的鳳眸中劃過一絲訝異,鳳影墨問向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