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在陌千羽面前承諾過,欠他的人情,她知道該怎麼做,她就得好好地跟太后搞好關係,才能更好地爲陌千羽掌握這個女人的一舉一動。
另外一個原因,是爲了鳳影墨。
巧黛這件事,直接的受益者是她,如果事後,她沒有任何反應,那麼,太后肯定會懷疑到她身邊的人上來,肯定懷疑是她的身邊人利用巧黛救了她,她心知肚明、理所當然,所以沒有一絲反應。
她不想她懷疑到鳳影墨的頭上。所以,她前來,裝作不知情,裝作以爲是她救的,這樣,她就算懷疑,也不知道懷疑誰。
夜離來到靜慈宮的時候,靜慈宮裏靜悄悄的,宮女都不知遣去做什麼了,一個也沒有看到。
在太后的廂房外面,她看到了常喜。
常喜跟她說,太后今日鳳體違和,讓她改日再來。
就在她轉身離開的時候,太后廂房的門卻開了,一個男人自裏面走了出來。
是剛剛回朝不久的端王。
夜離怔了怔,廂房裏面傳來太后的聲音:“常喜,是夜離嗎?讓他進來!”
常喜就略略顯得有些尷尬了,跟夜
離解釋道:“剛剛端王在給太后娘娘把脈,奴才不想打擾了去,所以並沒給夜大人稟報,夜大人見諒。”
夜離笑笑,“沒事。”
她也是從常喜這樣的差事過來的,深知其間的不易,看他一句話,既表達了對自己的歉意,又撇清了端王跟太后的關係。
後宮無事不得隨便接見外臣。
不過,人家剛纔是在探脈呢。
聽聞
端王深諳音律、歌舞,卻沒有想到原來還精通醫術。
夜離朝端王略略頷首示意,端王點點頭算是迴應。
夜離發現,較常喜的尷尬,端王這個當事人反倒淡定得很,面沉如水,完全一副穩重坦蕩的模樣。
兩人身形交錯的瞬間,端王忽然看了她一眼。
夜離再次看到了他那經歷世事沉澱的雙眸中一掠而過的精明和謀算。
廂房裏,太后躺在矮榻之上,面色潮紅、髮髻微亂,眼角眉梢盡顯憔悴疲態。
的確鳳體違和。
可不知是不是心裏作用,她覺得此時的太后跟昨夜經歷人事後的自己並無兩樣。
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夜離,你有何事找哀家?”
太后開口說了一句,就“咳咳”起來,似是病得不輕。
夜離拂袍而跪。
“夜離前來,只爲感謝太后娘娘的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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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如夜離想的一樣,太后雖沒有親口承認,卻還是默認了這份恩情。
而且從太后不經意的一些表現來看,她似乎懷疑此事是皇上陌千羽所爲。
夜離覺得這樣也好。
陌千羽懷疑是她,她懷疑是陌千羽。
一個是太后,一個是皇上。
都至高無上,都誰也動不了誰。
這樣總比懷疑僅僅是一個臣子身份的鳳影墨強。
戒坊的暗道被封,來去全得走大門,變換身份就不得不改在了棺材鋪。
等她換好女裝,回到鳳府,已是下午。
鳳影墨正坐在院子裏的石桌前,一手執黑,一手執白,自己跟自己下着棋。
冬日午後的陽光慵懶地照在他的身上,讓他俊美中平添了一份超凡脫俗的仙味兒。
當然,夜離也看到了一份落寞寂寥。
自我對弈的人,她還是第一次看到。
微抿了脣,她拾步走了過去。
許是下得太過投入,夜離一直走到他面前,他才發現。
擡眸看了她一眼,將手中白子落於棋盤中的一處,閒閒開口:“忙完了?”
“嗯。”
“午膳用了嗎?”
“用過了。”
夜離走到他的對面坐下來,“若是不嫌棄的話,我陪你下一盤吧。”
鳳影墨的手一頓,擡眸看向她:“你會?”
夜離笑笑。
她何止是會,曾經,她大哥,她父親,她妹妹,全部都不是她的對手。
只是已經幾年沒下了。
“會一點點。”
她伸手開始撿棋子。
見她撿的是黑子,鳳影墨便也開始撿白子。
“你先!”
以前在鍾家,不僅習慣了讓別人兩三子,更習慣了讓別人先,雖幾年未下,當熟悉的棋子入手,她還是脫口而出了當初的習慣。
“你是女人,自是你先!”
夜離眼簾輕顫,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微微失態,苦澀地彎了彎脣,也不跟他扭捏,執起一粒黑子,落入棋盤中。
夜離沒有吭聲
。
他落下,她再落下。
兩人便這樣下了起來。
不消一會兒,黑黑白白就在兩人之間擺了滿盤。
戰局如火如荼、難捨難分。
“你確定落在此處?”鳳影墨指着夜離剛剛落下的一子,擡眼問向夜離。
“是,落子無悔!”
“當真?”
“嗯哼!”夜離篤定點頭。
“哈哈,”鳳影墨手中白子“啪”的一聲落於棋盤中一處,“那麼,這些就是我的了。”
一邊說,一邊得意地收着她的黑子。
夜離也不急,待他收完,也學着他的樣子,將手中白子“啪”的一聲落於另一處,然後“哈哈”一聲,“那麼,這些更多的就是我的了。”
男人有些震驚地看着她。
夜離得意地朝他晃了晃手中豐收的果實。
那一刻,她似乎回到了從前,回到了鍾家,回到了跟大哥下棋的日子。
她就是經常用這種小聰明,先以小利誘.惑一下對方,然後自己坐收大利。
男人鳳眸凝落在她的臉上,許久都沒有移開。
她不知道,他震驚的不是她的棋藝,而是她第一次真正笑開的眉眼。
許多年以後,他都記得這樣一個午後,有這樣一個女子,在他面前,笑靨如花,比當時頭頂冬日的暖陽還要燦爛。
見男人一雙眸子緊緊攝住自己,夜離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有點過,連忙斂了笑容,朝他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該你了!”
與此同時,耳根竟有些微微發起熱來。
所幸,在她的提醒下,男人便收了目光,繼續。
“若不是知道你是廊縣的農家出身,我還真以爲你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呢,會跳人間一絕的燈傘舞,能下得一手讓男人都汗顏的好棋……”
男人隨口一說,夜離卻是聽得心口一撞。
果然是過了。
“下棋而已,爲何非要大戶人家纔可以?我在棺材鋪裏閒來無事,學的東西多着呢。”
這個男人果然心思細膩。
不過,有些時候,她還真得感謝他的心細如塵。
例如上次耳洞的問題,若非他無意說起,她都忘了霓靈的耳洞問題。
又譬如這次,他這樣一說了,她自然就會收斂,當然,也不會再去跟別人下了,他會懷疑,別人自然也會懷疑,她不想引起任何糾復。
聞聽她所言,男人似是來了興致:“說說看,你還學了些什麼讓我驚喜的東西?”
夜離睇了他一眼:“還學瞭如何選松木,如何做棺材,如何給棺材上桐油,如何給棺材刷油漆。”
男人就低低笑了。
“好吧,果然驚喜。”
兩人繼續。
不知爲何,夜離忽然覺得在自己不動聲色保留部分實力的情況下,對方似是也在不動聲色地故意讓她。
最後,一盤棋下了一下午,還是落得個平局。
“對了,鳳影墨,你身上的冰火纏準備怎麼辦?要不,你找太醫院那個叫什麼張碩的太醫看看,看能否有辦法?”
她今日去棺材鋪又仔仔細細翻了一遍她母親留下的記錄,還是沒有找到一丁點的蛛絲馬跡。
而那個張碩聽說精通各種毒,至少,巧黛的蛇毒是他解的,她身上的毒也等於是他解的,說不定他有辦法。
最重要的,張碩是他的人。
這一點從他將他請入府中給她診治,而陌千羽卻毫不知情就可以看出。
“你很關心?”將棋子收入棋甕中,男人眉眼彎彎,黑眸晶亮。
夜離都不想理他,她跟他說正事,他卻這個嬉皮笑臉的態度。
見她不吭聲,男人又道:“事實上,張太醫已經告訴我辦法了。”
夜離一
震:“是嗎?什麼辦法?”
她母親的蠱,她母親都沒有辦法。
這個張碩竟然可以。
那還真不是一般的厲害。
“張太醫說,所謂冰火纏,冰火纏,就是冰與火的碰撞,冰乃陰,火乃陽,讓我多陰陽調和調和就好了。”
若不是見他笑得魅惑衆生的模樣,夜離一下子還沒有反應過來這個臉皮比城牆還厚的男人的話中之意。
“鳳影墨,你無.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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