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瓷瓶置於他手心,夜離脣角冷冷一勾,舉步隨着兩個禁衛往外走。
鳳影墨垂目看看手中的瓷瓶,又擡眸看向她的背影。
不知她什麼意思。
瓷瓶明明不是他的,她卻說親眼所見是他掉的。
瓷瓶上似乎還殘留着她的溫度。
他五指一收,將瓷瓶緊緊攥在掌心。
前面,夜離剛走到門口,正欲擡腳邁過門檻,驟然胃中一股腥甜往喉嚨裏一衝。
“噗”她張嘴,一股黑濃的血泉噴濺而出。
她整個人一頹,若不是兩邊有禁衛相持,她肯定倒在了地上。
身後的鳳影墨因爲一直看着她的背影,自是將這一切看得仔細,瞳孔一斂,快步上前。
然,有人比他更快。
不,應該說有人比他更近。
是陌千羽。
陌千羽就走在夜離的前面,夜離的那一口鮮血就直直噴在他龍袍的背上。
兩個禁衛正被這一切驚得不知所措,他就一個轉身,將夜離軟滑下去的身子攬住。
鳳影墨也已趕至,卻只能僵立在邊上。
“快,快傳太醫!”
陌千羽沉聲吩咐左右,又轉眸吩咐鳳影墨,“速去安排一間乾淨的廂房。”
鳳影墨看了一眼已經奄奄一息的夜離,俊眉微微一攏,當即頷首道:“是!請隨微臣來!”
於是,就那麼衆目睽睽之下,帝王陌千羽直接抱起了夜離,隨着鳳影墨一起,快步離開。
看着這一幕,衆人驚得下顎都差點要掉了下來。
帝王重視緝臺和戒坊,他們是知道的。
帝王重視鳳影墨和夜離,視其爲左膀右臂,他們也是知道的。
只是,重視歸重視,這舉措,也太......
畢竟君臣有別。
就算再命在旦夕,一個帝王,抱着一個臣子,總歸有點怪怪的。
何況,他們不是有這麼多人在場嗎?
當然,腹議歸腹議。
所謂君心莫測,人家是天子,心思又豈是他們這些人能妄自揣測的?
其實,震驚的又何止這些禁衛?
緝臺的幾個工作人員亦是一臉驚錯。
除了跟禁衛們一樣,驚錯帝王的舉措,另外,他們還驚錯他們的主子鳳影墨的舉措。
在方纔來之前,他們跟他稟報說,中廳裏抓到了竊賊,竟然是戒坊坊主夜離時,他當即從位子上“嚯”的起身,差點帶翻了桌上的東西。
“真的?”他問他們。
當時那個表情啊,他們簡直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那是他們從未從這個一向面色淡然的男人臉上看到過的表情。
似震驚、似欣喜、似激動、似惶恐,反正很複雜很複雜的表情。
還有方纔,雖然是帝王在抱着夜離,他在前面帶路,可他的腳步一點都不少於帝王的急切,用健步如飛來形容一點都不爲過。
就在衆人還在那裏怔怔沒有回過神之際,鳳影墨已經將陌千羽帶進了一間乾淨的客房。
陌千羽將夜離放在榻上。
“夜離,你堅持一下,太醫馬上就來!”
夜離沒有吭聲,輕輕闔着眼睛。
其實,她是有意識的。
她只是不想面對這兩個男人。
想想,人真的好笑。
今日她那麼睜不開眼,卻一直想要看看那個再次救她於生死邊緣、被稱作三爺的男人。
而現在,她本是清醒着的,卻寧願閉着眼睛裝暈,也不想看到這兩個她曾傾心相幫的男人。
太醫很快就來了。
是陌千羽平素最信任的兩個太醫。
兩人對着夜離一番仔細探脈。
得出的是一樣的結論。
“回皇上,夜坊主身中劇毒,且毒素已蔓延,若再不食解藥,恐怕有生命危險。”
“什麼毒?需要什麼樣的解藥?”
“看樣子是蜈蚣毒,至於解藥,微臣也不知。”
陌千羽瞬時就怒了。
“你們也不知,那朕要你們做什麼?”
兩個太醫嚇得雙雙跪到了地上。
“皇上息怒,請恕微臣無能,因爲此蜈蚣不同於一般的蜈蚣,應該是五年以上藥泡的蜈蚣王,毒素非同尋常。”
“那你們的意思,只
有南火草能救夜坊主了?”
還未等兩個太醫回答,一直站在邊上的鳳影墨驟然出了聲:“皇上,張碩張太醫最擅長製毒和解毒,何不將他召過來看看,說不定他能有辦法。”
陌千羽聞言,眸光一亮。
“對啊,朕怎麼就將他給忘了,當初赤蛇毒他都能解,想必一個蜈蚣毒也應該難不倒他,快宣!”
夜離躺在牀上,依舊閉眼不睜。
卻將這一切都聽入耳中。
在等張碩前來的間隙,陌千羽又問兩個太醫,“除了劇毒,夜坊主的內傷怎麼樣?”
“回皇上,內傷還好。”兩人齊齊回道。
“還好?”
陌千羽就震驚了,應該說納悶了。
那一掌,他用了多少內力他自己清楚得很。
因爲當時他是抱着一招致命的心思的。
她結結實實捱了那一掌也是事實,而且,當時她留下的那一泓鮮血太醫也說過是內傷嚴重,中毒極深。
那怎麼這麼快就內傷還好呢?
除非......
除非有內力深厚者消耗自己的真氣給她療過傷。
是誰?
他瞳孔一斂,她身邊不可能有如此深厚內力的人,是誰?
凝眉,他疑惑看向躺在牀榻上一動不動的夜離,眸色轉深,緩緩抿起了薄脣。
邊上,鳳影墨面色極淡,眸色卻同樣深得厲害,他看看陌千羽,又看看夜離,長睫低垂,默不作聲。
張碩不一會兒就來了。
出乎意料的,竟沒有酒氣。
他一進門先看到杵在那裏的鳳影墨,兩人快速對視了一眼之後,他朝陌千羽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