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離渾身一震,愕然睜開眼睛,扭頭望去。
“你……歧”
張碩沒有吭聲,只是深凝着她,溫熱的指腹替她揩着她臉上的鹹溼驁。
夜離紅着眼睛看着他,瞳孔一點一點斂起,突然意識過來什麼,瞳孔劇烈一縮,猛地擡手一把抓向男人的臉。
對方似乎也沒有想要躲避,更沒有想阻止,就任由着她的手抓向自己的臉。
隨着“嘶--”的一聲,一張薄如蟬翼的麪皮被夜離撕下,露出另一張眉目如畫的俊顏。
鳳影墨。
“果然是你!”
夜離冷聲,將手中的麪皮朝他臉上一擲。
他沒避沒躲,也未伸手去接。
麪皮直接砸在臉上,然後跌落在他面前的被褥上。
他眼皮子都沒眨一下。
夜離再次扭回頭面朝着裏面而躺,不理他。
難怪張碩出去那麼久不回來。
難怪覺得他聲音不對勁。
原來是他替了張碩。
夜離緊緊抿着脣。
死一樣的沉寂。
因爲房間的燭火在屋中的桌案上,光線等於從男人的背後投過來,將男人高大的影子打在牀榻裏邊的牆上。
而夜離又正好面對着裏側的牆壁而躺,只覺得那影子是那麼近,近在咫尺,卻又那麼遠,虛無縹緲。
不知過了多久,她看到就像是被施了定身術的影子終於動了。
似是在將那張麪皮重新貼回到臉上去。
然後起身站起。
然後往門口的方向走。
聽到門“吱呀”一聲被打開,又“吱呀”一聲被關上,夜離冷冷地彎了彎脣。
以爲男人走了,她剛一轉身,就看到男人疾步走回牀榻的身影,一邊走,一邊再次扯下自己臉上的麪皮,丟在桌案上。
“夜靈,我們談談。”
夜離一震,沒想到他竟然還在。
原來只是打開門,然後許是猶豫了,又關上了門。
談談?
他們還能談什麼呢?
談南火草?
談易敏?
不好意思,她沒有心情。
剛準備翻身再朝裏躺着,男人的大手已經落在她的肩上,將她按住。
她躺着,他站在牀邊,傾身按壓着她,兩人的臉相隔不過咫尺。
她冷冷地看着他。
四目相對了好一會兒,他終於鬆手將她的雙肩放開。
她還以爲他就此放過她,誰知下一瞬,他竟是直接將她從被褥裏面拉起,然後,一手拿起軟枕塞在她背後,一手扯過被褥將她裹住,讓她靠坐在那裏。
動作很大,並不溫柔。
夜離蹙眉,“鳳影墨,你發什麼瘋,我還是一個病人。”
“我們談談!”鳳影墨聲音微沉,似是絞着一絲怒氣,一屁股坐在她邊上的牀檐上,牀板一沉。
怒?
他有什麼好怒的?
“談什麼?”見鳳影墨看着她,她忽的想起什麼,“我不會感激你,就算你拿出南火草救我,我也不會感激你,我們現在兩不相欠。”
夜離輕嗤,好笑地看着他莫名其妙生氣的樣子,“鳳影墨,你搞搞清楚,我們兩人早已經和離,本就沒有任何關係,又何來擺脫一說?”
“我早就說過,一日是我鳳影墨的女人,一輩子就是我鳳影墨的女人,生是,死也是,你休想跟我撇清關係
!”
男人聲音沉沉,口氣篤定。
一如既往的霸道逼人。
而,夜離卻有些倦了。
身子往軟枕上一靠,略顯疲憊地開口:“你就是這樣對待你的女人的?”
她看着他,一瞬不瞬。
男人眸色一痛,略略垂目,沉默了片刻之後,擡眸看向她:“今日的事只是一個意外。”
“意外?”夜離冷笑,“可不就是意外,本以爲天衣無縫,意外被我發現了,是嗎?”
“不是你想的那樣!”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男人沉聲打斷。
“不是我想的哪樣?”男人的話音剛落,她也緊接着同樣沉聲反問上去。
四目再次相對,兩人都微微喘息。
好一會兒,誰都沒有說話。
最後,還是鳳影墨先出了聲。
“我跟易敏,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重要嗎?”
提醒易敏將空匣子拋出來的人是他,跟易敏合起夥來騙她的人也是他,放走易敏,幫助易敏逃脫的人還是他。
這就是事實。
“鳳影墨,你知道爲了能拿到南火草,我是怎樣的費盡心機、拼了性命嗎?”
又是偷抽籤的牌子,又是想方設法暗示,甚至爲了不想他再進行一場惡戰,她將張碩不能動用內力的告誡拋之腦後,拼死也要贏了那場比賽。
可是結果呢?
結果又怎樣?
她搖頭輕笑。
“我知道,我都知道,”男人眸色慌痛,伸手將她輕搖的臉捧住,“我一切都知道……”
“你不知道!”夜離皺眉嘶吼,大力將他的手揮開,情緒明顯有些失控。
男人的手臂便僵硬在半空中。
“你知道什麼?你知道我差點被陌千羽一掌打死嗎?你知道南火草就是我的命嗎?”夜離坐直了身子,緊緊地逼視着他,目光灼灼,一瞬不瞬。
不知是因爲氣的,還是因爲剛剛哭過,一雙原本水漾的眸子此刻卻是紅得能滴出血。
幾時見過她這個樣子?
鳳影墨只覺得一顆心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捏住,狠狠地捏住,痛得他幾乎不能呼吸。
這一整日來所有緊繃壓抑的情緒,終於在她的這句“你知道我差點被陌千羽一掌打死嗎?你知道南火草就是我的命嗎?”徹底被點燃,如火山爆發一般噴涌而出,灼傷了他的五臟六腑。
眸色一暗,他伸出雙手再次捧住她的臉往自己面前一拉,低頭,將她的脣吻住。
重重的、狠狠的、拼盡全力忘我地吮.吸。
夜離皺眉,凌厲的疼痛從脣上傳來,卻遠沒有胸口的疼痛來得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