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更讓她忘了呼吸的是,霓靈赫然是睜着眼睛的。
醒着?卻一動不動地躺在這裏戒?
夜離大驚煎。
“三兒……”
她喚她,便連忙將她從地上扶坐起來。
霓靈眸子空洞地轉,沒有焦距的目光落在夜離臉上,好一會兒,似乎纔將她認出來,如同死水一般的眸光才起了一絲微瀾。
“三兒……你別嚇姐,三兒!”
夜離被她的樣子嚇住,搖晃着她,聲音帶着幾乎就要哭出來的顫抖。
“姐——”
霓靈終於啞聲開口,下一刻,就撲進她的懷中,如同孩子一般嚎啕大哭起來。
夜離一震,將她抱住。
她記得,這是第二次。
第二次她這樣大哭。
第一次是那次她身中劇毒,以夜離的身份進宮,在龍吟宮裏,陌千羽給她們姐妹二人留下獨處的空間,她撲在她懷裏,也是哭得這樣傷心。
輕輕拍撫霓靈的背,夜離又是慶幸,又是心疼。
慶幸,她還活着。
且出現在她的面前。
這比什麼都重要。
心疼的是,她哭得這樣傷心。
“姐在,告訴姐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夜離輕輕拍着她的背安撫。
霓靈卻只是哭。
夜離一邊抱着她,一邊環顧周邊,又擡頭看向上面。
只見頭頂的枝杈上鉤掛着一小截黑色的布料,再看霓靈身上的墨袍,也被撕破了一截。
看來,她跟他們一樣,是從上面掉到到澗下來的。
幸虧掉在樹上有個緩衝,不然,直接摔在地上,肯定會傷得不輕。
過了好一會兒,許是哭累了,霓靈才慢慢收了下來。
自她的懷中緩緩擡起頭,霓靈紅着眼睛看向她。
“姐,我身上的毒已經解了。”
夜離一怔。
“不是隻有一粒解藥,你給了阿姐……”
“昨日我們遇到了雪山紫蓮,所以就解了。”霓靈避重就輕,說得輕描淡寫。
夜離卻是聽得心中大喜。
原本她一直擔心她有危險,又擔心她身上的毒,沒想到人也平安,毒也解了。
只是,她忽然想起陌千羽的話。
就是關於此毒的排毒方法。
她心口一顫。
方纔霓靈說,我們遇到了雪山紫蓮,她用的“我們”。
是她和誰?
雪山紫蓮只是藥引,解藥還得其他多味藥配置,既然她身上的毒已解,跟她在一起的一定是個懂醫之人。
所以,是張碩是嗎?
那麼排毒……
夜離下意識地看向她的身下,在看到黑袍袍角一截撩開處,裏面白色的褻.褲上一抹刺目殷紅時,她呼吸一窒。
“三兒,你……”
她難以置信地看向霓靈。
霓靈自是知道她發現了,紅着眼睛彎脣,“沒什麼,當初,姐不是也過來了嗎?”
夜離心頭一撞,終於肯定了心中猜測。
果然。
果然如她所料,是這個丫頭自己搞破的。
因爲這個,這個丫頭才掉到澗下來的吧?
因爲這個,她才明明人是醒着,卻躺在這裏一動不動,如同一具失了靈魂的木偶一般吧?
“一定很痛吧?”
許久,夜離才恍恍惚惚找到自己的聲音。
當初自己被燈座毀掉時的感覺她到現在還記憶猶新,每每想起,依舊渾身戰慄。
而她做夢也沒有想到,這份痛,會在她這個妹妹身上重演。
而且,更痛的,是心吧。
“三兒……是姐不好,都是姐不好,是姐沒有照顧好你……”
再次將霓靈抱住,夜離也哭了。
這個傻丫頭,傻得那般讓人心痛。
爲了巧黛,爲了張碩,她將唯一的解藥拿出。
爲了她,爲了鳳影墨,她化身三爺甘願赴死。
她不知道,對於她這個姐姐而言,只要她活着,只要她好好地活着,喫多少苦,付出多少,她都願意。
她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她若不在了,她若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她活着也失去了意義。
“三兒,是姐讓你受苦了……”
“姐,我沒事…….跟姐經歷的比起來,我這不算什麼。”
相對於夜離的自責心痛,當事人霓靈反倒很淡然。
於是,夜離就更加難過了。
“對了,三兒,明明幫鳳影墨脫罪的計劃只有我跟阿姐知道,爲何最終變成了你?”
這一點,她始終不明白。
“哦,那日,聽說你醒了,我正準備去山洞的營帳看你,走到外面,正好聽到了你跟阿姐的談話,我才知道,原來你承受了那麼多,原來鳳影墨承受了那麼多,是我錯怪了他,也錯怪了易敏。你們的計劃雖然周密,卻終究是有風險的,我就想着,反正我身中劇毒,沒有解藥,橫豎是個死,這個險就讓我來冒!所以,趁阿姐出來,我故意將她引開,點了她的穴,換了她。”
“你呀,怎麼那麼傻?”
夜離輕嘆,不知該怎
樣說她。
“大哥已經不在了,難得阿姐還一心爲着我們鍾家,我們也不能讓她有什麼三長兩短,而且……”霓靈頓了頓,微微垂了眸子,才繼續,“我也希望她幸福。”
夜離眼簾微微一顫,她當然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希望巧黛跟張碩幸福。
她的心思,她懂。
她又何嘗不希望巧黛幸福。
只是,她不希望代價是霓靈。
她寧願是她自己。
世事無常,老天就是如此捉弄人。
張碩愛上巧黛,霓靈愛上張碩。
愛而不得註定苦。
這世上,誰也沒有權利去強迫一個人愛誰,所以,也不能怪張碩。
但是,因爲牽扯到的人是霓靈,她這個姐姐難免就失了一些理智。
“三兒,你是怎麼跌到這澗下來的?”
就算不愛,就算不願有那種關係,朋友情誼總在,若張碩跟她在一起,又怎會讓她從上面掉下來?
霓靈眸光微閃,低聲道:“不小心掉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