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安端了裝綠頭牌的托盤走了進來,擡眼看了看一直坐在龍案前一兩個時辰都未起過身的帝王,眉心微攏,躬身上前。
小心翼翼開口:“昨夜皇上說舟車勞頓、想要好好休息,沒有翻綠頭牌,不知今夜……墮”
霍安一邊說,一邊將手中的托盤緩緩呈了過去植。
帝王徐徐擡眼朝他看過來,眸光清冷寡淡。
霍安一震,接下來的話便頓在了嘴邊,沒有繼續說完。
其實,他是想說,今夜最好還是翻吧。
畢竟此去北國,將近兩月,終於返朝,哪有不翻後宮綠頭牌侍寢的道理?
第一天可以藉口疲憊,第二天總該有所交代。
後庭歷來跟朝堂息息相關,幾個妃嬪在朝中也都是勢力不小,若傳出去後宮儼然冷宮,對他這個帝王其實是非常不利的。
特別是夜離女扮男裝一事暴露,太后怕是已經對這個帝王懷恨在心,他以爲,這個時候,不是應該想辦法安撫嗎?
譬如宣彩霞宮的蓉妃侍寢。
畢竟蓉妃是太后的人,而且吧,易敏不在,她的分位也是後宮妃嬪之首,於情於理,都應該宣她。
只是這個男人……
見男人只是看着他,並沒有說什麼,他便也沒有將舉着托盤的手收回來。
垂眸頷首,躬身等着他。
陌千羽看了霍安片刻,緩緩掠過眼梢,睇了他雙手舉着的托盤一眼,起身。
意識到他的舉措,霍安擡眸,陌千羽已經從桌案邊走出,經過他的身邊往外走。
霍安怔了怔,看向手中托盤,對方並未翻,可是他這時出門.......
是直接去哪個宮嗎?
霍安心中一喜,連忙收了托盤,緊步跟了上去。
雖是夏日,外面夜微涼。
不時傳來蟬鳴和夏蟲的聲音,還有遠處的蛙鳴,越發讓夏夜顯得靜謐。
霍安覺得好像很久沒有跟這個男人這樣走在這個偌大的皇宮裏了。
不知是不是因爲夏夜的天空顯得高遠的緣故,他覺得這樣天空下的皇宮,也顯得格外空蕩,男人衣袂翩躚的背影,就也越發顯得寂寥和孤單。
身爲帝王,一身光鮮,一身尊貴。
可是,高處不勝寒,這世上又有幾人真正懂他的心、懂他的寂寞?
他懂,所以他心疼他。
可他也不懂。
不懂他的執着。
作爲他來說,他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爲何偏偏要在一個都已經懷着別的男人的孩子的女人身上執迷不悟?
“皇上……”
見他所走的方向不對,他連忙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
蓉妃不住這個方向,其他幾個妃嬪也不住這個方向。
男人腳步未停。
霍安怔了怔,意識過來,這個方向去的是——紫瑩宮。
而紫瑩宮,曾經夜離住過。
霍安輕嘆,拾步追了上去。
禁衛統領韓嘯被宣到紫瑩宮的時候,還有些莫名,以爲出了什麼事。
偌大的紫瑩宮燈火通明、金碧輝煌。
卻只有帝王跟霍安兩個。
帝王將一個精緻的朱漆木匣子交給他,然後跟他說,“這是夜離留在這裏的,她保存得那麼好,想必是對她來說,很重要的東西,所以,明日一早,你替朕將這個送到丞相府給她,順便看看她在丞相府過得如何?”
他不是不明白帝王的意思。
醉翁之意不在酒,重點應該是最後一句。
讓他送東西過去丞相府,不過是藉此之名,行看看夜離過得如何之實。
他懵的是,這個紫瑩宮夜離幾時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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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夜靈住的嗎?
心下疑惑,口中卻不敢多問,收了木匣子,領命離開。
他走的時候,帝王還沒有要走的意思,負手立在寢殿裏面,靜靜環顧。
似是在回憶,又似是在……思念?
想起在北國,以及在路上發生的種種,韓嘯忽然生出一個想法。
難道自始至終都是夜離?
只是以夜靈之名的夜離?
當初嫁給鳳府的人是夜離?
後來被選進宮的人也是夜離?
畢竟那時她是男兒身,不可能以夜離示人,所以……
他被自己的這個想法驚錯住。
卻也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如果是這樣,他心中所有的疑惑就都解開了。
帝王對夜離的關心和維護,對夜靈的淡漠;鳳影墨跟夜離之間的情深;以及張碩毫不掩飾的對夜靈的關心……就都有了答案。
是了,就是這樣。
一直都是夜離,從來都沒有夜靈什麼事。
不知爲何,得出這個認知之後,他的心裏竟是隱隱有些雀躍。
韓嘯走後,霍安躬身來到帝王身邊,“皇上,其實這件事可以交給奴才去辦。”
霍安覺得,他一直跟隨這個男人,相對於韓嘯,他應該更懂這個男人的心思。
而且更重要的是,知道以前的夜靈,其實一直都是夜離的人,只有這個男人和他。
讓韓嘯去做這件事,難保他會懷疑這一切。
陌千羽回頭看霍安。
他自是明白霍安的心思。
“沒事,要是懷疑,韓嘯早就懷疑了,而且,就算他知道了,也無妨。”
在北國回來的路上,他讓韓嘯扮作黑衣人的時候,韓嘯應該就會想到這些吧。
而且,他讓韓嘯前去,還有另一個原因。
他想確認,鳳影墨真的沒有將那次黑衣人的真相告訴夜離嗎?
如果夜離知道,看到韓嘯定然會有所反應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何那般想要確認這個?
可能是他覺得,夜離知道跟不知道,直接決定着他接下來要做怎麼做。
說白,如果夜離不知道,他還是可以繼續維持着這份美好,維持着他在她心目中的好形象。
用實際行動去感動她。
而如果她知道,那他,其實在她的心裏肯定已經被打進了地獄,她不會再原諒他,就算他再努力。
那他就不得不使用一些強制的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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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夜離在丞相府見到韓嘯的時候,有些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