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裏,陌籬殤瞥了鳳影墨最後一眼,轉身準備離開。
“啊——”身後驟然傳來鳳影墨憤怒的聲音墮。
他回頭,就看到鳳影墨手臂大力一掃書桌上的物件,“嘩啦——”一聲,桌上的筆墨紙硯全部被掃落在地上,包括桌案上的燭臺植。
燭臺滾到陌籬殤的腳邊,“噗”的一下熄滅,書房裏瞬間陷入了一團黑暗。
陌籬殤眸光微斂。
黑暗中,甚至能聽到鳳影墨微微喘息的聲音。
顯然,真的氣得不輕。
“你這個樣子是做給誰看?是在發我的火嗎?”陌籬殤冷了聲音。
鳳影墨沒有理他,沉默了一會兒,徑直蹲下腰去在黑暗中摸索着尋找燈座。
陌籬殤靜站了片刻,低低一嘆,躬身憑着感覺準備將落在腳邊上的燈座拾起來,此時鳳影墨也已經摸索了過來。
黑暗中,父子二人同時握上了燈座。
鳳影墨正好攥到了蠟燭燈芯的位置,燙得手一抖,本能地將燈座一丟。
因爲他的動作,原本插在燈座上的蠟燭被帶掉了下來,陌籬殤的手就被蠟燭的尖尖就刺了一下。
一抹刺痛傳來,陌籬殤皺眉,將燈座拾起,直起腰身。
而這廂,鳳影墨已經撿起了蠟燭,用火摺子將其點亮。
光線驟明,陌籬殤看着鳳影墨,將手中燈座遞了過去。
鳳影墨伸手默然接過,轉身,放在書桌上。
見他一直背對着他,似是在將蠟燭插在燭臺上,又似根本就不想理睬他,陌籬殤再次低低一嘆:“我走了,你自己看着辦吧!”
話落,轉身,拾步拉開了門,走了出去。
留下鳳影墨一人站在書房裏,久久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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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離躺在牀上,一顆心糾得死緊,方纔在書房門外聽的那一番話不停地在腦子裏回放。
真的太意外了。
她做夢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
陌籬殤爲了讓鳳影墨這個兒子坐上皇位,竟然如此無所不用其極。
心狠手辣到這般田地,真的讓人震驚。
殺了墨香居一衆無辜的人不說,還想要鳳影墨殺了張碩。
還讓鳳影墨不能告訴她,任何知道這件事的人都得死。
太可怕了。
夜離越想越覺得心裏面瘮的慌。
怎麼辦呢?
她夾在中間該怎麼辦?
且不說張碩曾是她大哥,給過她親人的溫暖,就說如今張碩是霓靈最愛的男人,她也不能讓張碩有事啊。
可是,她要怎麼做?
給張碩通風報信?
不行,絕對不行。
如此一來,豈不是就陷鳳影墨於絕境?
如陌籬殤方纔說的,事已至此,該做不該做,都已經做了,他們犯下的,不是小事,是篡奪江山的大罪,只能往前走,沒有任何退路。稍有不慎,就會陷所有人萬劫不復。
這句話不假。
一旦讓人知道了這些事,鳳影墨必死無疑。
她又怎麼可能會去做這種事?
正翻來覆去,一顆心亂作一團,門口忽然傳來響動。
門“吱呀”一聲開了。
一股夏夜的溼涼隨着來人入了廂房。
夜離眼睫微微一顫。
強自鎮定,她讓自己一動不動。
門被關上。
腳步聲朝牀榻邊走來。
不知是不是心裏作用,她覺得這次鳳影墨的腳步聲少了幾
分平素的沉穩,而平添了幾抹沉重。
雖然閉着眼睛,還是感覺到了一道陰影籠罩了過來,她知道,他已來到牀邊。
然後,牀沿一重,是他坐在了牀邊。
再下來就沒了動靜。
夜離微僵着身子,不知他是面對着她,還是背對着她。
想了想,她還是決定睜開眼睛。
入眼是他挺得筆直的背脊。
他是背對着她的,一動不動坐在那裏,不知在想什麼。
許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夜離在背後看了他很久,他都沒有意識過來。
最後還是夜離故意翻了個身,假裝剛從睡夢中醒來的樣子,他纔回過頭來看她。
“你幾時回的……怎麼還不睡……”
夜離擡手揉着惺忪的雙眼,憋出一絲鼻音。
沒辦法,這個男人太過精明,她就是怕自己眼裏的清明騙不過他。
鳳影墨挪了挪身子,靠在牀頭上,擡手將她臉上的幾縷碎髮輕輕撥開,順到耳後,然後略帶薄繭的指腹就停留在她的眼角邊輕輕摩挲,他低垂着眉目看她。
“夜離……”
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卻忽然喚她名字。
“嗯?”夜離眨着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他卻又不說事兒。
只沉默地看着她,好一會兒之後,脣角微微一勾,說:“沒事,就是叫叫你,睡吧。”
怎麼可能沒事?
夜離心知肚明。
擡手將他落在自己眼角邊上的大掌握住,她認真地看着他,略帶試探地開口:“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鳳影墨怔了怔,當即否認:“沒,”反手將她的小手裹在掌心,他柔聲問她:“做什麼這麼問?”
夜離眼簾顫了顫,自是不能說實情。
想了一瞬,道:“因爲感覺你好像不對勁。”
“有嗎?”鳳影墨挑眉,不以爲然地笑。
“當然有,”夜離撐着身子坐起來,張臂輕輕環住他的腰,將自己的腦袋緩緩靠貼在他寬闊結實的胸膛上,輕聲開口:“鳳影墨,不管遇到了什麼事,我希望你都不要瞞我,我們一起面對。”
鳳影墨怔了怔之後,低低笑出聲來。
大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髮,“你呀,我看不對勁的人是你吧?主動投懷送抱可不是你的作風,說吧,怎麼了?”
夜離垂了垂長睫。
看來,這個男人是不打算跟她說的。
她都問到了這個份上,他卻打太極一樣,又將問題拋到了她這邊。
罷了,不跟她說就不跟她說吧。
畢竟陌籬殤已經點名警告過他,不要告訴她,任何知道的人都不能留活口。
他可能也是出於她的安全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