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民國風雲人物演義 >第275章 洪流滾滾
    七月二日晚九時,段祺瑞偕同梁啓超等馳抵馬廠。

    馬廠在天津以南。相傳明開國皇帝朱元璋騎兵部隊南征得勝,班師休整途中見該地草肥水甜,氣候宜人,遂養兵憩馬於此。人們見馬多而稱之爲“馬場”,後演變爲“馬廠”。

    當晚段祺瑞分別和各將領密談,進行說服和協調工作。

    七月三日上午八時,第八師司令部舉行組織討逆軍軍事會議。會議公舉段祺瑞爲討逆軍總司令,慷慨誓師。段隨後組織了司令部,派段芝貴爲西路討逆軍總司令,以梁啓超、湯化龍、徐樹錚、李長泰爲討逆軍總部參贊,靳雲鵬爲總參議。

    段祺瑞在財政上除了日本支援以外,梁士詒的舊交通系也予以支持,曾在交通銀行預借軍餉二百萬元。

    民國六年七月四日,段祺瑞以討逆軍總司令名義發出討伐張勳的通電:

    “天禍中國,變亂相尋,張勳懷抱野心,假調停時局爲名,阻兵京國,至七月一日,遂有推翻國體之奇變。竊惟國體者,國之所以與立也,定之匪易。既定後而復圖變置,其害之於國家者,實不可勝言。且以今日民智日開,民權日昌之世,而欲以一姓威嚴,馴伏億兆,尤爲事理所萬不能致。

    “民國肇建,前清明察世界大勢,推誠遜讓,民懷舊德,優待條件,勒爲成憲,使永避政治上之怨府,而長保名義上之尊榮,宗廟享之,子孫保之。歷考有史以來二十餘姓帝王之結局,其安善未有能逮前清者也。今張勳等以個人權利慾望之私,悍然犯大不韙,以倡此逆謀,思欲效法莽、卓,挾幼主以制天下,竟捏黎元洪奏稱改建共和,諸多弊害,懇復御大統,以拯生靈等語,擅發僞諭。橫逆至此,中外震駭。

    “若曰爲國家耶,安有君主專制之政,而尚能生存於今之世者?其必釀成四海鼎沸,蓋可斷言。而各友邦之承認民國,於茲五年,今覆雨翻雲,我國人雖不惜以國爲戲,在友邦則豈能與吾同戲者。內部紛爭之結局,勢非召外人干涉不止,國運真從茲斬矣。若曰爲清室耶,清帝沖齡高拱,絕無利天下之心,其保傅大臣,方日以居高履危爲大戒,今茲之舉,出於迫脅,天下共聞,歷考史乘,自古安有不亡之朝代?

    “前清得以優待終古,既爲曠古所無,豈可更置諸嚴牆,使其爲再度之傾覆以至於盡?祺瑞罷斥以來,本不敢復與聞國事,惟念辛亥締造伊始,祺瑞不敏,實從領軍諸君子後,共促其成。既已服勞於民國,不能坐視民國之顛覆分裂,而不一援。且亦曾受恩於前朝,更不忍聽前朝爲匪人所利用,以陷於自滅。情義所在,守死不渝。諸公皆國之干城,各膺重寄,際茲奇變,義憤當同。爲國家計,自必矢有死無貳之誠,爲清室計,當久明愛人以德之義。復望戮力同心,戢茲大難,祺瑞雖衰,亦當執鞭以從其後也。敢布腹心,伏維鑑察。”

    同日討逆軍總司令段祺瑞發表“討逆檄文”,全文如下:

    “討逆軍總司令段祺瑞,謹痛哭流涕申大義於天下曰:嗚呼,天降鞠兇,國生奇變。逆賊張勳,以兇狡之資,乘時盜柄,竟有本月一日之事,顛覆國命,震擾京師,天宇晦霾,神人同憤。該逆出身竈養,行穢性頑,便佞希榮,漸躋顯位。自入民國,阻兵要津,顯抗國定之服章,焚索法外之餉糈,軍焰兇橫,行旅裹足,誅求無饜,私橐充盈,凡茲稔惡,天下共聞,值時多艱,久稽顯戮。

    “比以世變洊迫,政局小紛,陽託調停之名,明爲篡竊之備,要挾總統,明令敦召,遂率其醜類,直犯京師。自其啓行伊始,及駐京以來,屢次馳電宣言,猶以擁護共和爲口實。逮國會既散,各軍既退,忽背信誓,橫造逆謀。據其所發表文件,一切託以上諭,一若出自幼主之本懷,再三臚舉奏摺,一若由於羣情之擁戴,夷考事實,悉屬愆當日是夜十二時,該逆張勳,忽集其兇黨,勒召都中軍警長官二十餘人,列戟會議,勳叱吒命令,迫衆雷同。

    “旋即挈康有爲闖入宮禁,強爲擁戴。世中堂續,叩頭力爭,血流滅鼻。瑜、瑾兩太妃,痛哭求免,幾不欲生,清帝孑身沖齡,豈能御此強.暴,竟遭誣脅,實可哀憐。該僞諭中,橫捏我黎大總統、馮副總統及陸巡閱使之奏詞,尤爲可駭。

    “我大總統手創共和,誓與終始,兩日以來,雖在樊籠,猶疊以電話手書,密達祺瑞,謂雖見幽,決不從命,責以速圖光復,勿庸顧忌。我副總統一見僞諭,即賜馳電,謂被誣捏,有死不承。由此例推,則陸巡閱使聯奏之虛構,亦不煩言而決。所謂奏摺,所謂上諭,皆張勳及其兇黨數人密室篝燈,構此空中樓閣,而公然騰諸官書,欺罔天下。自昔神奸巨盜,勸進之表,九錫之文,其優孟兒戲,未有若今日之甚者也。

    “該逆勳以不忘故主,謬託於忠愛。夫我輩今固服勞民國,強半皆曾仕先朝,故主之戀,誰則讓人?然正惟懷感恩圖報之誠,益當守愛人以德之訓。昔人有言:長星勸汝一懷酒,世豈有萬年天子哉。曠觀史乘,迭興迭僕者,幾何代,幾何姓矣,帝王之家,豈有一焉能得好結局。前清代有令闢,遺愛在民,在厚其報,使繼續之者不復家天下而公天下,因得優待條件,勒諸憲章,礪山帶河,永永無極。

    “吾輩非臣事他姓,絕無失節之嫌,前清能永享殊榮,即食舊臣之報,仁至義盡,中外共欽。今謂必復辟而始謂忠耶?張勳食國民之祿,於茲六載,必今始忠,則前日之不忠敦甚?昔既不忠於先朝,今復不忠於民國。劉牢之一人三反,狗彘將不食矣!謂必復辟而始爲愛耶?凡愛人者,必不忍陷人於危,以非我族類之嫌,丁一姓不再興之運,處羣治之世,而以一人爲衆矢之的,危孰甚焉!張勳雖有天魔之力,豈能翻歷史成案,建設萬劫不亡之朝代?既早晚必出於再亡,及其再亡,欲求復有今日之條件,則安可得?豈惟不得,恐幼主不保首領,而清室子孫且無噍類矣。清室果何負於張勳,而必欲藉手殄滅之而後快?豈惟民國之公敵,亦清室之大罪人也!

    “張勳僞諭,謂必建帝號,乃可爲國家久安長治之計。張勳何人,乃敢妄談政治。使帝制可以得良政治,則辛亥之役何以生焉?博觀萬國歷史,變遷之跡,由帝制變共和而獲治安者,既見之矣;由共和返帝制而獲治安者,未之前聞。法蘭西三複之而三革之,卒至一千八百七十一年確立共和,國乃大定,而既擾攘八十年,國之元氣,消耗盡矣。國體者,臂猶樹之有根也,植樹而屢搖其根,小則萎黃,大則枯死。故凡破壞國體者,皆召亂取亡之道也。防亂不給,救亡不贍,而曰吾將藉此以改良政治,將誰欺,欺天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