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民國風雲人物演義 >第310章 戰與和
    新主和派的出現,顯示北洋派內部的矛盾更加錯綜複雜。

    過去段祺瑞的皖系主戰,馮國璋的直系主和,曹錕以直系大將而參加主戰派,促成了段在馮段之爭中穩操勝券。現在,正當南北戰爭的有利形勢落入北軍手中時,形勢發生了逆轉。

    主和勢力的大增,致使厭戰情緒就像一種流行病一樣,蔓延到整個主戰陣營裏來。就連主戰陣營中的那個極.端.分.子倪嗣沖,也不願讓他的安武軍當炮灰了,藉口久戰需整休。請求北京政.府把他的軍隊調回。

    爲什麼主戰的將軍們在緊要關頭都爭先恐後急轉彎呢?除了漫布全國的反對內戰、反對親日的呼聲外,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張敬堯部隊的軍風紀太壞,使北軍在湖南不但是不受歡迎,而簡直深遭當地民衆的憎惡。

    這些軍人平日未必把民意當回事,但處於被極端憎恨的環境中,目光所及都是憤怒,稍不小心就遭人算計時,該知道人心向背有多可怕。有的地方,北軍人員都不敢單個離開軍營,因爲常有人不明原因的失蹤。遠離家鄉,當逃兵的可能性很小,大多應該是被老百姓偷着打死。

    身處這樣的環境中,誰受得了,誰不怕。

    而另一方面,則是湘東反擊戰的威懾作用。北軍上上下下都清楚,南軍在抵抗北軍的戰場上主力並未受損,尤其是桂軍。如果再往前進軍,西南內部肯定會頑強抵抗團結對敵,到時這誰勝誰負就要另說了。

    段祺瑞心裏清楚,在這樣的情勢下,再催促前線的北軍進攻肯定是不可能了。雖然不甘心,雖然不情願,他也只能把對湖南的“攻”改爲“撫”了。

    於是,派趙春霆爲湘南鎮守使,兼湖南招撫清理局局長。派員分途招撫南軍,凡願受撫者,一律改編爲“國軍”。官兵仍供原職,凡不願入伍者,準其給資遣散。這是一個很有效地分化南軍,尤其是分化湘軍的策略。

    段無論如何不想改變武力統一的初衷。

    就在這個時候,在廣東兵敗被逐的龍濟光到了北京。這人臉皮很厚,打了敗仗還到處自吹自擂,說他在廣東還有很大的力量,如果得到有力的支持,打回廣東是不成問題的。

    另外,他說曾墊了筆軍餉一千萬元,要求北京政.府發還給他,真是什麼時候都不忘發戰爭財。

    難得有這樣忠心耿耿主戰的人,段祺瑞對龍濟光極盡拉攏,正想利用他來作爲示範。仍然稱他爲兩廣巡閱使,給他以熱烈地歡迎。

    龍濟光向段要求,准許他在北方招募新兵三十營。加以短期的訓練,然後由海道運赴廣東,作爲反攻廣東的基本力量。

    段答應龍濟光在天津設立振武新軍辦事處,發給他一筆軍費和一批軍火。同時大肆鼓吹,說廣東內部有隙可乘,龍巡閱使在廣東仍有潛勢力,以此來壯大主戰派的聲威。

    段祺瑞在北京又擬定了第五期作戰計劃,是在湖南採取守勢,但在廣東採取攻勢。

    六月十日,段祺瑞召見舊國會參議長王家襄,瞭解有多少國會議員南下?

    王說:具體數目他不清楚,但最近又有不少議員到了廣東,非常國會很可能湊足法定人數改開正式會議。

    段說:“我現在將派四萬五千人打廣東,兩個星期開始攻擊,請你告訴議員們,千萬不要再去廣東。凡是附和南方的,一概格殺不論。”

    王家襄,字幼山,紹興人。父官亮,曾任河南懷慶知府。幼年喪母,十二歲時隨父至任所,由名師授課。父病歿,扶柩南歸。屢試不第,改習法律。

    清光緒三十年(1904),以縣丞分發江蘇。旋赴日本留學,入日本警視廳特設警察專科學校學習,主編《中國警察講義錄》。

    清光緒三十二年畢業回國,歷任浙江全省巡警道參議、紹興府巡警總理、浙江警察學堂教習兼提調、省警察總辦。

    宣統元年(1909),任浙江諮議局議員。

    一九一一年,任吉林巡警總辦。

    一九一二年四月,被浙江省議會選爲臨時參議員。五月,參加共和黨,被選爲理事。一九一三年,當選爲第一屆參議院議員、國會憲法起草委員會委員,繼任參議院議長。

    同年五月,參加進步黨,任黨務部部長。

    一九一四年五月,爲袁世凱時期參政院參政、副議長,制憲委員會委員、總統選舉委員會主席。

    一九一六年八月,國會恢復,仍任參議院議長兼憲法會議議長。是年冬,與梁啓超等組成憲法研究會。次年初,出任河南中福礦務公司督辦。

    一九一八年,參加發起“和平期成會”。

    此人善口辯,登臺演講,議論滔滔,切中時弊,語驚滿座。

    爲人正直,任議長期間屢拒軍閥鉅款賄賂,曾設法營救過被盧永祥設計陷害至死地的徐錫麟之弟徐錫麒(叔蓀)、

    段祺瑞此次組閣後,一直沒有到總統府去看過馮國璋。

    有人提醒他,馮目前仍然還是總統,總理應該去見見總統。段當時表面上雖然不以爲然,但還是記在了心裏。

    總要給自己找個藉口,找個由頭。

    五月三十一日,段到總統府見馮,報告中日交涉已告一段落,並且說今後仍當隨時報告。態度謙卑,倒使馮受寵若驚。

    六月七日,一直住在天津的徐世昌突然到北京來。他抵京後,倡議馮段合作,同時主張在北洋派內取消內爭,直系皖系的界限應該同時消除。

    過去人們都說徐世昌是活曹操,馮段交惡時,大家認爲徐世昌應該站出來調和,而徐卻躲在天津不肯見人。

    梁士詒由北京到天津時,也曾力促徐入京當調解人,徐向梁士詒說:“過去黎時代,府院是明爭,我尚能調解,如今是暗鬥,我無能爲力,實在心有餘而力不足。”

    因此,當徐到北京大倡調和馮段之爭時,大家都猜想北京政局在醞釀新的變化,否則徐不會貿然到北京來的。

    徐世昌當然不會無緣無故地到北京來。

    這時,皖系又籌劃召開軍事會議,會議主題不僅討論軍事,還有選舉總統的問題。曹錕主張這個會議仍在天津召開。

    對於總統問題,段祺瑞在會上攤了牌:提議推舉徐世昌爲下屆總統,他自己則表示不做副總統,倘若馮國璋願意退爲副總統,他可以支持。否則,他願意和馮國璋同時下野。

    段說他這樣做,沒有私心,也沒有個人恩怨。只有一個目的,就是爲了團結北洋派。徐世昌是北洋的元老,衆望所歸,在很多人看來是北洋人中,可以把各方團結起來的不二人選。

    督軍團們在天津公推張懷芝爲代表,於六月十五日到北京,面謁馮國璋。詢問馮能不能退而爲副總統?

    馮馬上表示“不爲”。

    因馮段兩人都讓出了副總統的位子,這一來,曹錕就有希望出任副總統了。

    六月十九日天津會議正式舉行,除督軍團各督軍和督軍代表外,還加了個龍濟光。

    會議一致決定通過徐世昌爲下屆總統,並通過繼續對南方進行軍事行動。

    曹錕是因爲副總統已是指日可得,所以馬上由主和轉而主戰。

    張懷芝厭戰是因爲想回山東老巢。不料他回到山東後,代理山東督軍張樹元不肯交還督軍位子。於是只好到南方找地盤,因此他便也由主和轉爲主戰。

    張懷芝願意赴南指揮軍事,正好符合當時的需要。因爲曹錕既然要當副總統,自然不願赴南方,其他的主戰的大將如張作霖、倪嗣沖等都不願離開他的地盤。張懷芝在北洋派中資格頗老,而他已“無家可歸”,正好成爲段對南第五期作戰統帥的人選。

    雖然張不是能征善戰的良將,但總比派不知名或資格淺的人來得妥當,於是張懷芝便順理成章地成爲南征主帥。

    張懷芝雖然餘勇可佳,願意擔任徵南統帥,可他應該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必須找一個能征善戰副手。這個人選,當之無愧的是吳佩孚,於是他向段祺瑞悄悄地提出這個要求。段祺瑞正欣幸他願意掛帥出征,自然立刻答應。

    就在這一天,北京政.府發表了下列幾道命令:

    特派曹錕爲四川、廣東、湖南、江西四省經略使。

    特派張懷芝爲援粵軍總司令,吳佩孚爲副司令。

    特派李厚基爲閩浙援粵軍總司令,童葆暄爲副司令。

    令魏宗翰爲陸軍第九師師長。

    令張樹元護理山東督軍兼省長。

    北洋年代,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徵”堂而皇之被“援”取代。也就是說,所謂“援”就是征討。

    曹錕由“兩湖宣撫使”一躍而爲“四省經略使”,在民國政.府中這可是最大的地方官。戲文裏有“八府巡按”,是不是確有其事沒有考證,但就算有,也是很久遠了。

    印鑄局特地替這個新官。鑄了兩斤多重的銀質獅紐大印,比特任官的印還要大。

    這一來便顯示曹錕的地位是在各省督軍之上,也就是副總統的候補人,自然讓他心滿意足。

    表面上看起來段祺瑞很捧曹錕,其實是非常勉強的。段生平最重資格,以前看不起黎元洪,是因爲他在滿清只做到協統,曹錕布販出身,段怎會看得起他?曹錕在北洋派中本以“老實人”出名,可這次反反覆覆,證明老實人也會玩花樣,段在瞧不起曹的出身而外又加上了對他的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