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民國風雲人物演義 >第548章 再出國門
    前面說過了,1925年5月,英國國會通過關於退還部分庚子賠款的議案。爲了處理這筆退還的賠款,組織了一個“中英庚款顧問委員會”,胡適被聘任爲中方三委員之一。

    1926年3月,胡適在上海出席中英庚款顧問委員會。隨即參加以英國人威靈頓子爵爲團長的訪問團,到漢口、南京、杭州、北京、天津等地訪問,聽取各方面人士的意見。5月,訪問團一致主張設立“中英庚款董事會”,全權管理英國退還的部分賠款。7月,胡適離開北京,經哈爾濱,乘西伯利亞鐵路的火車,到英國去出席中英庚款委員會全體會議。這是胡適自1917年留學歸國後,九年間第一次走出國門。

    長春恰好是他轉車的一站。胡適將從長春轉車赴歐洲的消息傳來後,長春教育界主動與他聯繫,請他在長春演講。

    演講在7月19日舉行,共兩場,一場是在商埠地內的自強學校,一場是在頭道溝滿鐵俱樂部內。當時胡適正在做東西方文化的比較研究,因而他演講的內容也是這方面的。幾天後,《盛京時報》登載了胡適演講的全文。

    才華橫溢的胡適當時給長春人留下了深深的記憶。當時在長春任吉長道尹公署總務科長、長春商埠電燈廠廠長,後來成爲着名東北史學家的金毓黻,曾前往滿鐵俱樂部聽胡適演講。他在當天的日記中記載:“北京大學教授胡適之先生,自京經俄地赴英京,道出長春,經中日教育聯合會邀請,講演於俱樂部,講題曰:東西之文化大旨……

    據說,胡適在自強學校演講時,還應邀爲該校書寫了“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的橫幅,寄託了他對長春教育界的希望。這條橫幅一直掛在學校的大禮堂中,九一八事變後下落不明。

    從長春到哈爾濱又停了一停,從哈爾濱出發後,火車晝夜兼程,穿過了遼闊的原野和森林,經過長途跋涉,到了莫斯科。

    第一次來到這赤色蘇聯的首都,胡適感到陌生而又新奇。他要在這兒住下來,休息幾天,看看這個震撼過全世界,而且各國至今都在關注、議論的神祕世界。

    稍事休息後,第二天,胡適便去參觀革命博物館。他細細看了俄國1890年至1917年的革命運動史料,很受感動。第三天,他遇着美國芝加哥大學的兩位教授,便同他們一道去參觀莫斯科的監獄,三人看了也都覺得很滿意。又同他們討論蘇俄的教育,看了一些教育方面的統計材料,印象也不錯。胡適覺得蘇俄“真是用力辦新教育,努力想造成一個社會主義的新時代”。

    他在莫斯科給友人寫信道:“我的感想與志摩不同。此間的人正是我前日信中所說有理想與理想主義的政治家;他們的理想也許有我們愛自由的人不能完全贊同的,但他們的意志的專篤(Seriousnessofpurpose),卻是我們不能不十分頂禮佩服的。他們在此做一個空前的偉大政治新試驗;他們有理想,有計劃,有絕對的信心,只此三項已足使我們愧死。

    我們這個醉生夢死的民族怎麼配批評蘇俄!”

    最後兩天,胡適又讀了一些關於蘇俄的統計材料,更覺得他的看法不錯。他想,對這樣一個有理想,有計劃,有方法的政治大試驗,“至少應該承認蘇俄有作這種政治試驗的權利”,這纔是“最低限度的實驗主義的態度”。胡適這回不能久住俄國,不能細細觀察調查,覺得是一件很遺憾的事。他打算將來回國之後,組織一個俄國考察團,邀一班政治經濟學者及教育家,同來蘇俄進行較長期的考察。

    這表示,胡適對蘇聯的社會主義是沒先入爲主的成見的。

    在莫斯科雖然只逗留了幾天,但這赤色首都給胡適的印象卻很深刻。到了倫敦和巴黎,他仍很激動,給徐志摩寫了兩封信,談的仍是蘇俄的觀感,仍在稱讚“列寧一班人,都是很有學問經驗的人”;仍在稱讚莫斯科的人們“真有一種‘認真’‘發憤有爲’的氣象”;仍在稱讚蘇聯政府重視教育和科學,等等。

    關於胡適在蘇聯的情況,也有人回憶說:“胡適之過俄時,曾參觀孫逸仙大學。校長拉[狄克]氏問他對蘇聯的觀感如何?胡氏答得亦極幽默,說:‘有一羣人,很努力的依據自己的理想在那裏幹。’問他幹得好否,他說這是將來的事,他非預言家。此乃孫逸仙大學當時的學生對我說的,而且大罵胡氏,謂爲資產階級訓練出來的東西,難道蘇聯會幹不好麼?……”

    但還有另一個人的回憶則是聽別人轉述的的:“一九二六年夏,胡適出席在英國倫敦召開的中英庚款全體委員會議,取道西伯利亞鐵路抵達莫斯科。那時在中山大學、東方勞動大學的中國留學生,以及中國駐蘇聯大使館的工作人員,齊集莫斯科車站迎接他,人山人海,盛況空前。胡適下車伊始,我們中山大學的同學,又復邀請他來校作一次演講,校長拉狄克主持其事。

    “胡適登臺之後,首先盛讚蘇聯一九一七年革命的成功並表示佩服。不料他說到國際形勢時,立論卻突變了,竟說美國對華政策是親善的,首先退還庚款,爲中國培養科學與文化的人才,改變舊中國爲新中國云云。其時有一同學,寫一紙條遞上講臺,質問胡博士看過《中美望廈條約》沒有?胡適隨即作答:‘那是美國過去的歷史,現在美國對華的政策的確是親善的。’弄得同學們啼笑皆非,大家都很不愉快。校長拉狄克作結論時,高舉手杖,大聲疾呼:‘我要教導我的學生,學成歸國,奮鬥!革命!’”

    胡適自己在日記中記載:“下午往訪右任先生,他不在寓,寓中有一人,乃是蔡和森。相別甚久,彼此竟不認得了。我們縱談甚快,陸續來者甚多,有劉伯堅,任XX,王人達,馬文彥等。後來越來越多,至十餘人之多。右任也回來了。我與和森仍繼續辯論,餘人參加者甚少。從三點直到九點,Radek來了,才把我們的舌戰打斷。Radek談了一會,先走了。我們出去到‘大莫斯科飯店’喫飯。散時已十一點多鐘了。作一書與慰慈。

    “早起,料理行裝。和森與劉伯堅來談。他們都盼我在俄國久住一些時,不幸我此時不能留了。

    “今日回想前日與和森的談話,及自己的觀察,頗有作政黨組織的意思。我想,我應該出來作政治活動,以改革內政爲主旨。可組一政黨,名爲“自由黨”。充分的承認社會主義的主張,但不以階級鬥爭爲手段。共產黨謂自由主義爲資本主義之政治哲學,這是錯的。歷史上自由主義的傾向是漸漸擴充的。先有貴族階級的爭自由,次有資產階級的爭自由,今則爲無產階級的爭自由。不以歷史的“必然論”爲哲學,而以“進化論”爲哲學。資本主義之流弊,可以人力的制裁管理之。黨綱應包括下列各事:1、有計劃的政治。2、文官考試法的實行。3、用有限制的外國投資來充分發展中國的交通與實業。4、社會主義的社會政策……”

    胡適讚揚蘇俄的這些信,寄回國內在友朋中傳觀,在報紙上披露,引起了很大的反響。

    當時國內北伐戰爭正迅猛發展,革命空氣甚爲濃烈,孫中山先生主張聯俄、聯共、扶助農工的三大政策很得人心。胡適這時稱讚蘇俄,而且說我們“不配批評蘇俄”,自然得到不少人的稱讚。而胡適的朋友們卻大多驚詫不已。有的對他“贊成蘇俄的論調”發生疑問;有的勸他不要匆忙表態,更“不必急於提方案”。

    1926年8月初,胡適抵達倫敦,出席中英庚款委員會。他這次遊歐,主旨便是來參加庚款會;但會沒開幾次,委員會的人便四散了。胡適沒事可做,在倫敦遊覽居留十來天,便又渡英吉利海峽,來到法國的首都巴黎。他一方面是想在巴黎玩一玩,還想順便去“世界公園”瑞士逛一逛;另一方面,則是履行他遊歐的另一項計劃,去巴黎圖書館看我國的敦煌卷子。

    敦煌卷子,是什麼貴重之物?胡適又爲何要跑到遠隔重洋的巴黎去看?

    原來,這敦煌卷子,肯定稱得上是我國的一批國寶。1899年,敦煌千佛洞的一個道士,偶然發現洞中夾壁後有一個密室,藏有許多古本經卷,除幾本最古的印本之外,都是寫本,共計約有兩萬來卷。最古的大約是一千五百年前寫的,最晚的也有近千年的歷史了。那道士沒有什麼知識,根本不懂得這些卷子的珍貴,把它當符礪舾周圍的鄉民治病,燒燬了一些;幸虧那沙磧之間,地廣人稀,所毀無多。後來,英國人斯坦因(M.A.Stein)到敦煌來,知道了這些古本抄卷,花很少一點銀子賄賂那道士,便運走了六千多卷。不久,法國的一個漢學家伯希和(P.Pelliot)也來了,也只花一點銀子,便挑選運走了二千多卷。我國的這一批珍貴文物便這樣被運到英法兩國,成了倫敦不列顛博物院和巴黎國家圖書館的珍藏。現在北京圖書館所藏的只是他們揀選剩餘的一部分了。

    胡適出國前,曾試作《中國禪宗史》初稿,寫到神會和尚,發現神會在禪宗史上是一個很重要的角色。但後來研究禪宗史的人往往忽略了他,埋沒了他。胡適決心替神會打抱不平。於是,在國內大力搜求史料,結果卻很不理想,他所能看到的神會着作僅僅659個字!胡適便打定主意,趁這次歐洲之行,到巴黎倫敦來看敦煌卷子,希望在那些唐代抄寫的經卷中能夠掏摸出一點神會和尚的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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