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民國風雲人物演義 >第33章 告密
    十八日深夜,譚嗣同隻身來到法華寺袁世凱的住處。

    梁啓超在其《譚嗣同傳》中,是這樣寫譚嗣同和袁世凱的對話的。

    參加的人只有徐世昌。

    譚問袁:“君謂皇上如何人也?”

    袁答:“曠代之聖主也。”

    譚問:“天津閱兵之陰謀,君知之乎?”

    袁答:“固有所聞。”

    譚即直出光緒皇帝密詔,對袁說:“今日可以救我聖主者,唯在足下,足下欲救則救之。”又以手自撫其頸說:“苟不欲救,請至頤和園首僕而殺僕,可以得富貴也。”

    袁正色厲聲曰:“君以袁某爲何如人哉?聖上乃我輩共事之主,僕與足下同受非常之遇,救護之責,非獨足下。若有所教,僕固願聞也。”

    譚曰:“榮祿密謀,全在天津閱兵之舉。足下及董、聶三軍皆受榮祿所節制,將挾兵力以行大事。雖然,董、聶不足道也;天下健者,唯有足下。若變起,足下以一軍敵彼二軍,保護聖主,復大權,清軍側,肅宮廷,指揮若定,不世之業也。”

    袁曰:“若皇上於閱兵時疾馳入僕營,傳號令以誅奸賊,則僕必能從諸君子之後,竭死力以補救。”

    譚問:“榮祿遇足下素厚,足下何以待之?”

    袁笑而不言。

    徐世昌在一旁插話說:“榮賊並非推心待慰帥(指袁世凱)者,昔某公欲增慰帥兵,榮曰:'漢人未可假大兵權'蓋向來不來籠絡耳。……榮戝心計險極巧極之除,慰師豈不知之?”

    譚說:“榮祿固(曹)操、(王)莽之才,絕世之雄,待之恐不易易。”

    袁怒目視曰:“若皇上在僕營,則誅榮祿如殺一狗耳。”

    許多記史的書接着是這樣寫的:譚嗣同聽了這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辭,以爲袁世凱被自己推心置腹、肝膽相照、忠心貫日的話打動了,又與袁世凱密商一陣。

    袁世凱最後說:“今營中槍彈**皆在榮賊之手,而營哨各官亦多屬舊人。事急矣,既定策,則僕須急歸營,更選將官,而設法備貯彈藥,則可也。”

    表示要趕快回天津加緊部署,譚嗣同遂起身告辭。

    十九日,徐世昌迴天津。西太后由頤和園回宮。

    二十日,光緒皇帝再次召見了袁世凱,袁世凱也當面向光緒皇帝表白了一個臣子的忠心。奏稱變法不能太急,只可讓張之洞等明達時務,老成持重的人物贊襄主持,新進諸臣閱歷太淺,辦事不慎密。

    出來之後他就向人散佈說:“皇上若責我以練兵,我不敢不奉詔;若他事,則非我之所之也。”

    已明顯表露出自己要與維新派畫若鴻溝之意。

    當天下午,他匆匆忙忙趕回天津,直奔榮祿的總督衙門告密。

    二十一日早晨,西太后在宮內發動政變,宣佈重新訓政,光緒皇帝被囚禁在了瀛臺。

    同時下令捉拿康有爲等維新派人士。

    康有爲在政變前一日逃離北京。梁啓超躲進日本使館,後在日本人掩護下前往日本。

    譚嗣同與俠士王五謀救光緒皇帝,沒有成功。

    日本人勸譚嗣同逃跑,他不聽,說:“各國變法,無不從流血而成,今中國未聞有因變法而流血者,此國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請自嗣同始。”

    一八九八年九月二十八日,譚嗣同、林旭、康廣仁、楊銳、劉光弟、楊深秀被殺於北京菜市口,被後人稱爲“戊戌六君子”。

    譚嗣同在臨刑時大呼:“有心殺戝,無力迴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從此成了富於犧牲精神,捨身取義的楷模而光照千秋。

    袁世凱則成了出賣維新變法之人而留下千古罵名。

    很快有一首三言歌謠在社會上流傳:“六君子,頭顱送。袁項城,頂子紅,賣同黨,邀奇功。康與梁,在夢中,不知他,是梟雄。”

    因爲袁世凱二十日的告密,而導致二十一日晨西太后發動政變,這幾乎成了一種習慣說法。

    但是,有人經過研究後後提出異議。

    他們認爲,袁世凱二十日下午從北京迴天津,到榮祿處告密不假,這一點袁世凱本人也不否認。

    但西太后二十一日晨發動政變卻和袁世凱的告密沒有關係。

    因爲,從時間上,袁世凱向榮祿告密,時間已經是很晚了,夜裏已經沒有從天津去北京的火車。

    而電報京師那邊都掌握在維新派手,無法用電報和北京聯繫,也就是說榮祿沒有時間和條件,把袁世凱告密的事在發動政變前報告西太后。

    那個時候,維新派沒有什麼嚴密的組織記律,京城守舊派的密探遍佈。

    在一片悲觀喪氣的情緒下,拿袁世凱這個救名的稻草,給自己的人加油打氣,可能已經成了掛在嘴上的事。

    這樣的事,西太后從別處得知是非常可能的。

    筆者也傾向於這樣的觀點,理由倒不是因爲時間。

    比如沒有火車遇有緊急情況榮祿不能發專列嗎?守舊派勢力那麼大,電報聯繫未必就沒有辦法,快馬加鞭跑死幾匹馬也是可以辦到的。

    而一個最簡單的根據是:如果袁世凱想告密立功,爲什麼在北京不直接到慈禧太后那裏告,而要繞個大圈子,回到天津報告榮祿呢?

    如果有人說,袁世凱見不到西太后,不要忘了袁世凱和李蓮英可是朋友。

    而李蓮英對維新變法是恨得要死,曾經和亦劻在一起哭着跪求西太后重新訓政。

    袁世凱爲什麼要到榮祿那裏告密,最主要的原因是爲了自保。

    他本身就曾經是維新變法的積極分子,關鍵時候被光緒皇帝傳到北京。一次次的接見,升官的事又滿城風雨。形勢已經相當危機,一旦維新派倒臺,他袁世凱逃脫得干係嗎?

    維新變法他是贊成,但在必敗的局面下,爲了這搞不成的變法丟了身家性命,袁世凱當然不幹。

    他可不是譚嗣同那樣的大英雄,一事當前,首要的事還是要爲自己打算。

    而據有的史料記載:榮祿得知袁世凱告密的事情後,首先想到的不是去報告,而是不知道怎麼辦好?

    一邊是皇帝,一邊是老佛爺。人家說到底是一家人,是母子兩個。

    人家母子的事別人怎麼摻和?弄得不好,事過之後,人家母子沒事了,在裏邊摻和的人反而弄一身毛病。

    伴君如伴虎,曹營的事難辦。

    就在他們一籌莫展的時候,第二天傳來了西太后政變的消息。

    於是,榮祿馬上赴京,向老佛爺報告袁世凱提供的情報。

    袁世凱對得起他,他也要對得起袁世凱。

    因爲有史料記載,西太后對袁世凱是有戒心的,榮祿也曾調集部隊對袁世凱部進行了監視。

    其實,戊戌變法是不會成功的。

    首先,我們看到了,主持變法的人都是書生,不是做事的人。書生意氣,以爲只要他們想變,就什麼都能變。

    我們前邊說過了,這樣的改革是相當艱難的事。而這些書生們,對此卻沒有一點思想準備,甚至連基本的概念都沒有。

    戊戌變法用袁世凱的話說是急不得的,必須要循序漸進。而這羣書生們卻大刀闊斧,無所顧及。

    舉一個例子。在一百多一點的時間裏,光緒皇帝和康有爲、梁啓超、譚嗣同等人,一共頒佈的新政的詔令和諭旨,就有一百八十多個。

    開始底下還當回事,後來應接不暇,不會幹,也幹不過來,乾脆看都不看的扔到了一邊。

    上邊的這些人挖空心思,反覆商討,反覆論證,反覆修改,好不容易搞出來的東西。到了下面竟成了一張廢紙,豈不可悲?

    做成一件事那麼容易嗎?但在維新派的這些書生看來簡直如同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