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民國風雲人物演義 >第67章 迫不及待
    但是,繼承光緒皇帝遺志的載灃和隆裕太后,態度堅決,多次表示啓用袁世凱決不考慮。

    這些事,都從不同的渠道,傳到了袁世凱的耳中,他對載灃和隆裕太后越發懷恨在心。在心裏不止一次的對自己說,有機會定要以牙還牙。

    這一天,當地的州府又來袁家大宅,他倒是來過幾次了。每次走,袁世凱都要厚禮相送。雖然都要推辭一番,但最終還是卻之不恭。

    這一次是不同以往,竟帶來了重禮,稱呼也變了,一口一個宮保大人。

    走的時候,袁世凱也還是備下了重禮,但對方堅決不收。一再說山不親水親,水不親人親,等宮保大人出山後,請多想着家鄉一些,袁世凱也就沒再勉強。

    送家鄉父母官走的時候,望着知府卑恭的笑臉,袁世凱無限感慨,心裏說這人還是有權有勢好。這個時候的他,對出山的期盼之情是更加急切了。

    一九一一年六月的一天,有一位不速之客來到了洹上,就是袁世凱曾經的老師,立憲派的頭面人物張謇。

    雖然,由於張謇因立憲之事,主動給袁世凱寫信,袁世凱也很客氣的回了信,過去的那一頁,應該是翻過去了。

    但袁世凱因開始不知張謇的來意,談吐閃爍,也只說了一些場面話。後見張謇態度十分誠懇,力勸他放下個人的恩恩怨怨,以國事爲重,準備出山,爲國家效力。

    袁世凱也說了心裏話:“有朝一日蒙皇上天恩,命世凱效犬馬之勞,世凱當盡心竭力,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畢竟當過自己的老師,袁世凱也沒見外,還和張謇說了些小話。說自己不是不想出去,雖蓑衣垂釣洹上,心裏一直深懷報國之志。整天無所事事的,其實是很難受的。

    誠摯地說:在這近二年的時間裏,他也多次反省過自身,覺得過去自己很多事情做的是很不妥的,特別是年輕的時候。當年在朝鮮,“學生如果能認真地聽取先生的教誨”,自己後來的人生,走得就會從容得多。

    袁世凱說得未必是心裏話,但他知道這話張謇聽着肯定舒心。

    末了,袁世凱對張謇說:“我知道,朝廷有人,對我嫉恨和猜忌極深,阻力還很大,我知道的。還請先生多多地疏通,把我的誠意傳達出去。”

    反覆表示:如果,給他機會,他一定會不負衆望。

    袁世凱的這一番話,讓張謇特別地滿意,認爲袁世凱“意度視二十八年前大進,遠在碌碌諸公之上”。

    張謇是北上去京,路過這裏順便停留,他一再和袁世凱承諾,此次去京,一定爲袁世凱出山全力以赴。

    兩個人談到了半夜,當晚,張謇就住在了袁宅。袁世凱當然是隆重接待,走時還重禮相送。

    袁世凱雖然對東山再起心急如焚,但在有些人面前還是要極力掩飾的。

    比如端方,二個人是結拜兄弟,感情是相當融洽的。原來在同爲總督時,二人一南一北,配合的也相當地默契。一起上奏廢科舉制度,一起發起立憲。

    特別是在丁未政潮時,兩個人更是遙相呼應,同甘苦而共命運。

    但袁世凱是個心機極重的人,對再好的朋友,也是有保留的。

    這一天接到端方的信,信中告訴袁世凱,大家正在爲他重出江湖而全力爲之,斷定袁世凱出山,只是個時間問題,提議袁世凱做好思想準備。

    端方,金石學家。滿洲正白旗人,字午橋,號陶齋,諡忠敏。光緒八年中舉人,歷督湖廣、兩江、閩浙,宣統元年調直隸總督,後被彈劾罷官。宣統元年起爲川漢、粵漢鐵路督辦。著有《陶齋吉金錄》、《端忠敏公奏稿》等,是中國著名的收藏家之一。

    端方雖非皇族,但是滿貴之後,袁世凱還是有戒心的。在給端方的信中,說自己多病纏身,應該是行將就木之一,早已習慣二耳不聞窗外事,習慣於不問政事。“不足再言功名事業”,“常患頭暈心悸,亦衰朽之一端也”。

    對好朋友的信任表示感謝,但自己要讓朋友們失望了。

    端方是個率直爽快之一,收到袁世凱的信後,信以爲真。一方面擔心袁世凱頹廢下去,另一方面也擔心袁世凱的身體,沒過幾天,專程來到洹上。

    在滿貴之中,端方是思想最爲開通的一個,曾被譽爲“旗人三才子”之一。(另二人是大榮〈慶〉,小那〈桐〉)

    他忠於朝廷,又主張變革,主張滿漢一家。在戊戌變法中,他是積極支持變法的。

    百日維新伊始,就被任命爲變法中誕生的農工商總局督辦。

    端方能力極強,光緒皇帝設此局,旨在促進農業商業的流通興盛。儘管諭令成立此部,但並未提及辦公處所,人員設置,經費來源等。

    但端方光桿司令,不到十天時間,就使此局正式辦公。戊戌變法失敗後,此局被撤消,端方也被罷官。

    端方所以沒和其它維新派人士遭同樣命運,後又被起用,有人說是因他是慈禧的寵臣剛毅所舉薦,有人說是因爲慈禧政變後他及時進獻《勸善歌》。歌頌慈禧:“太后知人善任人,……御膳房內曾減膳,省出銀錢去放賑。”

    端方沒有像袁世凱那樣,靠出賣維新派去自保,用一首《勸善歌》排慈禧的馬屁,也同樣保住性命,保住了仕途,其才氣是被傳爲佳話的。

    端方在庚子國難時,慈禧西逃至西安,他正署理陝西,把自己的行署讓給了慈禧一干人。安排生活和辦公,深討慈禧的喜歡和感激,便步步高昇。

    他覺得自己和袁世凱特別投緣。兩個人見面後談了很長時間,沒有人知道他們談了什麼。只知道兩個人都特別高興,訂下了兩家人兩門親事。一門是袁世凱的二女兒嫁給端方的侄子,一門是端方的長女嫁給袁世凱的五子袁克權。

    端方此次來還帶來了郵傳部大臣盛宣懷給袁世凱的一封親筆信,信中有這樣幾句話:“方知歷朝賢將相,罕有其匹,際此時局益艱,跂盼東山再起,宏此遠謨,豈異人任!”

    盛宣懷的信說得很直率。

    袁世凱回信中同樣吹捧了一番盛宣懷,又自謙一番寫到:“弟初病左足,嗣病右臂,頭眩心悸,益以失眠,精神日見頹靡,志氣更不待言。承大哥期望之厚,當銘諸肺腑。

    “惟久病衰朽 心與世違,願常作鄉人,以了餘年。有負厚愛,無任悚慚。弟病眼昏花,不能具丹莊書,敢祈諒之。”

    袁世凱和盛宣懷並不知心,他很怕是盛宣懷是有意試探。

    其實,盛宣懷是力主鐵路國有的,沒想到惹出這麼大的禍端。他是真心實意的希望袁世凱快點出山,因爲在他看來,如若袁世凱出面處理鐵路風潮,事情肯定會很快平息。

    袁世凱在這裏,真的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腑。

    送端方走的時候,袁世凱沒有想到,這一次和端方一別,竟是訣別。端方其實是不贊成鐵路國有的,看到各地如此強烈的反對,他更堅信自己的想法是對的。現在這個鐵路督辦大臣的差事,他是很不願乾的。

    對於鐵路風潮,他的想法是和平和協商解決,無奈載灃不允。習慣了封建專制,清廷還沒有學會和平和協商解決與民間地糾紛。只相信強權,只相信壓制,只相信訴諸武力。

    在他們看來,對於民間的要求,是絕對不能退讓的。己方退一尺,對方就會進一丈,就會沒完沒了,朝廷的威信就會蕩然無存。

    端方不能抗命,只能消極怠工,最後還是成了清廷的犧牲品而死於非命,實在是可惜可嘆。

    從端方處得知,自己東山再起的事已經張羅得差不多了,說載灃和隆裕太后已經露出了口風。這是這一段時間以來,他聽到的最好消息。但他更知:世事多變,誰知道會遇到什麼變化?

    這樣的事,他自己再急也沒有用,只能是等待。雖然,特別特別地急切。

    他的這種心情,在這一年的八月,在他撰寫的《重修百泉祠廟碑中》的一段話中,有明確的表達:“龍驤虎躍之士懷奇負異,每息偃乎寥廓之藩,以韜養其光氣。而賢哲之有經世之略者,亦往往因以自放焉,如康節諸人是也。今餘幸有餘閒,無人事之憂,而鞠人(徐世昌)雖居朝列,志亦不忘丘壑,乃得相與致意於此。

    “緬懷孫、阮之高蹤,蓋敻乎不可攀已。時方多事風雲俶擾,不知所窮,要非沈雄俊偉之才,不足以貞多難。意者風教所樹,英才駿足接踵而興,世變賴以康濟。”

    在憑弔和緬懷古人的時候,不免對當今發出感嘆。雖然“風雲”跌宕之際,當權的朝廷“不足以貞多難”,只有自己這樣的“英才駿足”,“世變”才能“賴以康濟”。

    袁世凱已經是迫不及待的要出山,去大展宏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