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天!夫君是個大反派 >第489章 薛婕妤
    司馬太后的一貫習性,直言目的前總會有長篇的噓寒問暖,她不會親口說出已聞朝政的話,必先在寒喧時引得羿栩自己說出來,她纔會講一番自己的見解,勸諫羿栩應當如何如何……今日,好容易才涉及正題,結果就被陳皇后和薛婕妤給打斷了。

    太后自是沒有好顏色,她能在天子面前收斂尊威,卻沒耐煩心跟后妃虛以委蛇,尤其當見陳皇后那張眉清目秀卻大失嫵麗的面貌時,現下真是氣不打一處來:要不是她這個正妻不頂用,一味地維持端儀,教束得滿後宮的嬪妃也是如此,沒一個風情嫵媚的,官家何至於放着妻妾不知恩寵,養成那樣的怪僻!!!

    太后挑着兩道細眉,垂着一雙眼瞼,端坐在那張雕花榻椅上,受了皇后、婕妤的禮,紋絲不動:“皇后尋常視我這慈寧殿,跟龍潭虎穴也無異了,我見你這樣的慎畏,特免了你晨昏定省,非五日一隔來拜問,尋常你是連慈寧殿的殿門前都不會經過的,今日是怎麼了?皇后竟然會主動來省安。”

    皇后人還沒落座,就捱了這番陰陽怪氣的責損,心頭登即怦怦亂跳,她是真疲於應對這後宮權場不見硝煙的爭鬥,可命運已然註定她立在了陣仗中,退一步就是幽居冷苑悽獨慘死,唯有壯着膽子拼奪纔有一線生機,於是咬咬牙鼓着勁,就站在廳堂裏回話:“妾愚鈍,無能討大娘娘歡心,自慚形穢方纔羞於時時侍奉大娘娘座前,只今日因聞一件糾爭,實感憂慮,原是想請見官家加以勸諫,聽聞官家奉召來慈寧殿,方轉來大娘娘燕居之處。”

    “糾爭?後宮裏的糾爭你怎能叨擾官家。”

    “並非後宮之爭。”

    “那就事關前朝了。”太后冷笑:“皇后你難不成在前朝也安插了耳目,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妾……”陳皇后硬着頭皮想繼續往下說,結果被太后冷冷打斷。

    “你執管宮事,尚且顧此不能顧彼,竟還敢涉問前朝政務,我常責你有失賢德,你只知啜泣卻不知悔改,可見並不認失德之罪,可你的罪錯,定否完全可以不依自認,陳氏……”

    “太后,官家,是妾身聽聞今日的糾爭,告之聖人並請求聖人諫言,若論罪錯,乃妾身有罪,望太后與官家賜罪。”薛婕妤既然跟着陳皇后來了,總不能只當個擺設,見太后立時就施以威壓,陳皇后已然花容失色,她只好上前跪地,爭取讓陳皇后有機會把話繼續往下說:“妾身聞興國公彈劾葛推官,事案還牽涉國師夫人……”

    “薛氏!”司馬太后一掌拍在案上:“你、你是從何處聽說前朝之事……”

    “正是從太后所賜的宮人銀葉口中聽聞。”

    司馬太后頓時怔住。

    前些時日,龔氏妊孕之時,因爲司馬太后明知羿栩是因周途疏之故厚待龔氏,所以拒絕讓龔氏取奪後位,薛婕妤既是陳皇后的佐助,司馬太后一來因她年輕,再則忖度着薛婕妤是如假抱換的世族閨秀,或許其憑着能詩善賦的技長還能爭得些聖寵,故而太后爲顯恩眷,特意賜了給宮人給薛婕妤,用意也當然是想用薛婕妤掣肘龔氏,但龔氏卻生子殘障,現今薛婕妤卻反而用銀葉堵了太后的嘴。

    “官家容稟,非內宮之僕窺探朝政,實則今日官家理問梅橋西善堂一案是行殿議,原有內臣在側,故而告之相熟的宮人,這本是無法徹絕的務通,銀葉因聽令於太后,忠事於妾身,既聞務通是以不敢瞞報,妾身聽聞消息,因感念國師夫人對舍妹的厚待,是以才懇求聖人代爲諫言,稟請官家慎重處奪此案,聖人又道此案大有蹊蹺,雖宮眷不可妄議朝政,但則逢此多變之歲,亦該提醒官家慎奪,故而才攜妾身往至慈寧殿。”

    薛婕妤說完這話,伏揖額拜。

    太后被氣得說不出話,陳皇后也被一貫本分寡言的薛婕妤此番言行給震驚了,倒是羿栩在聽聞“國師夫人”四字時心中就是一跳,他着實對芳期麗正門前擊鼓要人的壯舉記憶猶新,不得不顧忌惹了這位“潑婦”再將鬧出何種變亂,且關於薛婕妤的父親薛奇儒,之前因司馬權舉薦授職戶部,此人的才幹還是讓羿栩頗爲賞識的,羿栩正有意進一步提拔薛奇儒,自然對薛婕妤就會厚待幾分。

    他的煩心事已經夠多了,可放心得下的幫手就那麼一些,未免有點埋怨明明可以和平共處,爲什麼太后又一定要和皇后、薛婕妤過不去呢?

    朝堂內外多少事務,盡靠司馬一姓能處理得四平八穩?

    “薛氏你起來,皇后和薛氏都坐下吧。”

    天子發話,太后也只能嚥下怒火,寒着臉坐那兒,倒是終於把眼皮子給高舉着了。

    “皇后說說吧,興國公上請貶黜的是葛時簡,這事怎麼就和覃氏相關了?”

    陳皇后一個激靈清醒,扶起薛婕妤來,待坐下才終於覺得神智堪堪地穩定了。

    “前些日母親入宮來,說起了梅橋西善堂一事,講那案犯是爲訛害覃夫人,妾原以爲這事了了,只不防今日又聽這場糾爭,才知所那案犯供認,原是受了司馬尚書的收買指使……”

    “這分明就是覃氏對尚書公的謗害!”太后既聽陳皇后挑了頭,也就直入正題,乾脆說她的見解:“官家心裏清楚,葛家與覃家本就是姻親,葛時簡的胞弟娶的就是覃氏女,所以葛時簡斷案,錄供爲尚書公指使的刁民,豈不是受覃氏的唆使?”

    “覃夫人設立善堂,爲的是攢福於社稷,積功於君國……”

    “她區區一個內宅婦人,說什麼福於社稷功於君國。”太后緊蹙着眉:“弄了一家善堂,沒想着遇着地痞訛詐,必是爲了開脫失察之責,才幹脆收買了鬧事的地痞,想着嫁禍給尚書公,還不是倚仗着晏無端在外頭平亂,藉機報私仇己怨,官家可是領教過這潑婦的厲害,豈能再受此婦挾制?不過此番,看着晏無端正在變亂之地的關節,官家也不用多爲難這婦人,責懲一番葛時簡,給她個教訓也罷。”

    羿栩原本也是想着把葛時簡貶黜了,這件事就能平息,晏遲迴到臨安後也不能再有抱怨,先聽太后口口聲聲指責芳期時,他還覺得焦躁,結果太后忽然改了口吻,羿栩又覺正中下懷了,頷首道:“母親說得是,看來是皇后白擔心了,再是覃氏如何胡鬧,在此關節,朕也不至於爲難她,懲誡一番葛時簡,也就夠了。”

    “官家不可!”陳皇后急了:“官家若此時懲誡葛推官,立時便將生流語傳言,萬一被心懷叵測之徒傳至南劍州,謊詐官家對晏國師已失信任,豈不是會擾亂晏國師平復變亂的計策?”

    “住口!”司馬太后也急了:“當初覃氏仗着晏無端的勢,敢擾亂朝綱之時,官家就理應將其杖斃!”

    “太后此言大是不妥。”剛剛坐下的薛婕妤,此時又跪在了地上:“熒惑守心之相已顯,且禁內、外州連生變亂,足證晏國師占卜爲實,覃夫人是爲免官家受那李祖繼進讒,方纔擊鼓爲諫,此案已有斷論,如今天下臣子,皆信官家敬畏天命,故而不惜頒罪己之詔而示誠懺,聖人諫言,亦是爲了穩定時勢,還望太后能以君國爲重。”

    “好你們兩個,一個皇后,一個婕妤,竟然指斥我庇私枉法麼!!!”太后勃然大怒。

    羿栩的腦子又再覺得有如針刺,起身就往外走,到底當一隻腳邁過門檻時,又再轉過身來:“皇后和薛氏,跪安吧。”

    陳皇后竟不知天子是何主張,出了慈寧殿時惶惶難安,倒是薛婕妤更加鎮定,安撫道:“官家若真震怒,必不會提醒聖人及妾跪安,防顧着太后懲治聖人及妾,官家心內應當是明白過來了,只礙着太后畢竟是親尊,才未當即判奪。”

    “可是,有的話我還未及說出口。”陳皇后眉頭都險些絞在一處了。

    “原不用當太后面前出口,等晚間,聖人大可往福寧殿。”薛婕妤也只能提醒到此了。

    今日這一場事,薛婕妤已經兩條腿都淌進了渾水裏,她明白自己的份位,比陳皇后尚且不及,陳皇后到底是爲天子誕下過子嗣的,而她呢……至今仍是處子身,就那樣吧,她也無望有什麼閨闈之樂,內閣之實,本就在個絕境裏,還怕什麼渾水泥淖呢?只不過她行事仍然得有度,因爲她有父母,有手足兄妹,她是爲他們活着的,永遠不能太任性。

    否則豁出去就此一場爭鬥,死又何懼。

    薛婕妤回到了她的端明閣,剛行到院內那株桃花樹下,就見霜色滿面的銀葉從居閣裏搶出,粉色宮裙被白嫩的指掌提了個細縐,越是近前,眼角越是飛揚。

    “婕妤怎能中傷婢子?!”

    銀葉已知她杜撰那套說辭了,銀葉確有個交好的內臣,就在議殿當差,可銀葉根本不可能把內臣的話告知薛婕妤,她怒,且恨。

    薛婕妤笑了,伸手,從銀葉髮髻上取下一支金釵:“內人來了端明閣,自恃爲主,我的份例先由內人取奪,怎麼,內人從不盡僕下本分,現下知道責怪我不念主僕情份了?中傷你?你以爲官家心中不知這是中傷麼?可你一介宮人,你行爲了什麼又哪裏重要呢?銀葉啊,我沒有中傷你,你才能在端明閣繼續爲宮人,我養一個心腹不容易,但太后現下,要多少心腹沒有呢?你何去何從,日後是幸是苦,你細細度量吧。”

    而陳皇后當去福寧殿時,她看見的卻是一國之君,正在撫琴取悅那位穆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