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天!夫君是個大反派 >第561章 交鋒仍在繼續
    夜色已經是最深濃的時刻。

    傍着軒窗坐着的女子,看着已經被她剪成碎片的一盆子襁褓衣衫,似乎想要專心的看清那面料上精緻的繡紋,但窗前沒有點燈,月色更不夠明亮,芳舒看得眼睛又酸又漲了,竟也完全不能看見什麼。

    她只還記得那完成一針一線時的心情。

    彼時的她,尚且期待着孩子的出生,一件件的襁褓,小衣小褲,春秋四字,她做這些時懷着的是雀躍的心情,那時她哪能想到她的孩子,原來根本不可能穿着她爲他精心準備的衣物。

    昨晚,她的丈夫告訴她,今日就是孩子的死期。

    呵呵,看上去愧疚不安的男人,還是殘忍地對她宣判了這無情的結果。

    那男人竟然還有臉安慰她不要難過。

    她看着他喝了那盞加入瀉藥的酒,她真恨不得乾脆在酒盞裏落下鴆毒。

    芳舒再一次擡眼去看窗外,陰森森的夜色時,她聽見了腳步聲。

    淮王現在已經不腹瀉/了,不過仍然覺得疲憊乏力,他推開門時,見屋子裏只點一盞昏燈,以爲芳舒已經安歇了,他覺得有些詫異,以爲芳舒今晚無論如何都是不能闔眼的,又緊跟着,就看見窗前一個身影。

    芳舒沒有像過去似的起身相迎,但想要知道兒子安危存亡的迫切心情,還是讓她側轉了頭,望向淮王,她剛纔聽說了司馬修出宮之後立時就來淮王府,不知跟淮王說了些什麼,她一直在猜測,心想淮王這麼久還沒來這裏,多半是他們的計劃沒有得逞,湘王早有了防範,湘王妃暗示她會保護太子,當她最後一次見湘王妃時,王妃送給她兩盒子香藥,說是自己配製的,其中一盒讓她代轉司馬王妃。

    她聽懂了暗示。

    其中的一盒,盒蓋上雕着連翹,是她最愛的花朵,那是湘王妃給她的。

    她拿回來,仔細分辨,發覺其中一枚香藥無香,趁鵲兒不備,她把那枚香藥剖開,果然發覺裏頭藏着一張字條。

    讓她在進士宴的前晚,導致淮王腹瀉不能入宮赴宴。

    她完全不曾猶豫,就依計而行。

    可芳舒還是害怕的,因爲司馬修安然無恙出宮,她不知道他們的計劃有沒有得逞,湘王是否被司馬修陷害,如果湘王自身難保,她的孩子萬萬沒有生機,她甚至都已經打算好了,如果湘王真的失了手,今晚,她將和羿杜同歸於盡。

    可是羿杜的命,哪裏比得上她的孩兒。

    芳舒看着羿杜一步步接近,她的心跳似已停滯,窒息感牢牢扼緊了她的喉嚨。

    “失敗了。”羿杜在芳舒對面坐下:“太子還活着,三郎被官家怪罪……”

    他看見芳舒很輕很輕地笑出了聲,羿杜頓時蹙緊了眉:“你,難道盼望着這樣的結果?”

    “否則呢?”芳舒繼續笑:“大王認爲我應當盼着平兒遇害麼?難道大王以爲我是心甘情願舍下平兒給你們利用?你們用薇兒的安危要脅我,我要是不順從,不配合你們的陰謀,平兒我保不住,薇兒我也保不住,大王可知道我這些時日來,每一日都如同行屍走肉,我不敢怨恨大王,我一直謹記着我的身份,可我是一個母親啊,我想讓平兒活着,想讓薇兒活着,我痛恨自己不能保護我的孩子,我今天一直等着,等着大王告訴我噩耗,我無法與大王一同慶祝,我想只有我去死,九泉之下陪着我那可憐的孩子……”

    她說着說着就泣不成聲,只有臉上仍在笑着,淚眼一直盯着淮王。

    羿杜避開了芳舒的注視。

    “舒娘,我知道我對不住你們母子,我也無顏請求你原諒我。”他長長的嘆了口氣,似乎也覺如釋重負:“三郎早前跟我商量,經此事件,陳皇后必定對太子的安危會更加上心,且再找機會的話……平兒有個三長兩短,官家也必會懷疑又是三郎的陰謀。

    三郎不會再加害平兒了,你知道的,王妃她其實根本無意讓樂兒被立爲儲君,三郎之前的計劃,針對的主要是晏遲,可一計未成,再不能利用平兒陷害晏遲,三郎和太后不一樣,他從來不在意日後的君帝,是否有司馬一門的血統。”

    “那妾身真該叩謝司馬舍人,他終於肯放過我的孩兒了。”

    羿杜似乎猶豫了番,又道:“有一件事,還需舒娘相助……宮裏有個姓崔的宮人,三郎懷疑早被晏遲收買……”

    給她喫顆定心丸,原來還是想利用她去湘王妃口中套話啊。

    芳舒心中遍佈冷意,卻擡手用指腹拭去臉上的淚痕:“怎麼司馬舍人這樣的本事,卻摸不透一個宮人的底細麼?”

    “那宮人早在舊歲時,就調去了清涼苑,這人事調動看上去尋常,三郎無法察到任何破綻。”

    羿杜蹙着眉,因爲司馬修和他都並不認爲晏遲早已勘破了他們的計劃,他們具體的計劃,連芳舒都不知就裏,所以絕無可能是通過芳舒之口泄露給晏遲知情,但那個崔氏,卻是摧毀他們這起計劃的關鍵人物!

    “湘王已經知道了司馬舍人的詭計,又如何還肯信任我?大王也知道,我那三姐也極警慎,經遇今日這起事案,必然已經懷疑淮王府明面上雖有意跟湘王府化干戈爲玉帛,實則卻與司馬舍人串謀侍機加害。”

    “晏遲應當並未懷疑我。”羿杜道:“也多得昨日我不知怎麼就腸胃不適,今日並沒有赴宴,沒有助着三郎指控晏遲獲罪,且畢竟在晏遲看來,太子爲我嫡子,我沒有動機加害……更顯然的是,穆清簫雖我所舉薦,然而因爲太后屢屢爲難,他對司馬一門積怨頗生,主動攀交晏遲。

    這回是因爲穆清簫的諫言,官家雖然責令三郎交卸皇城司的職事,卻讓我暫時負責掌管,倘若晏遲已經對我生疑,穆清簫必不會有此諫言。”

    這不是真話。

    司馬修不蠢,棗玉昌的變供,外加穆清簫竟然謙辭執掌皇城司察部兩件事,司馬修已經懷疑這是晏遲的離間之計,爲的是陷害淮王。

    可司馬修篤信太后雖會中計,然而他已經無法說服太后提防棗玉昌,這回事案,棗玉昌掌握了先機,司馬修就算供認上回太子腹瀉,是他指使棗玉昌行事,棗玉昌並非太后心腹,可棗玉昌完全可以否認,並反咬他一口,說是他有意報復。

    司馬修一點都不懷疑自己那姑母的腦子,肯定會選擇相信棗玉昌的花言巧語,而絕對不信他這個屢番頂撞不服管教的嫡親侄兒的話。

    但太后怎麼以爲,司馬修懶得計較。

    只要天子始終相信淮王。

    他想利用芳舒,主動將“破綻”賣給晏遲,引蛇出洞,這是他在再次遭遇挫折之後重新制定的“除晏大計”,至於“調包計”產生的後遺症,讓芳舒所生的孩子佔據了東宮之位,司馬修倒是的確不急於“糾正”——天子還年輕,雖說有難言之隱,可隱疾並不能導致性命之危,關鍵是要除掉晏遲這個禍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