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天!夫君是個大反派 >第790章 原來不曾缺度
    一大羣的朝廷官員與芳期這麼個弱質女流當場對峙,這彷彿也可以成爲一場“奇觀”,要知道大衛的俗情雖說並未限制婦人必須困於內宅寸步不出,連見一見外男都將成爲不守婦道的罪條,可也從未鼓勵過婦人女子管問外務甚至於國政,官員與女眷之間,實在也沒有什麼好對峙爭端的過節。

    可芳期的身份畢竟不同普通官眷。

    她作爲湘王妃,着實也助益過晏大王一手操控的不少“黨爭”事件,且“戰績”輝煌,可謂百戰不殆,現要跟別人再說她其實不問外務的話,那就只能精簡爲兩個字了——虛僞。

    晏遲現如今不在臨安,沈炯明又有迫切需要與湘王府爭端的理由,那麼選擇直接向湘王妃發難似乎就不爲奇談了,更加符合情理的尚有一點——當福寧閣起火,芳期這個湘王妃還的確宿留大內,有成爲整體事件知情人甚至於策劃人的條件,沈炯明一夥子官員針對湘王妃提出質疑並非無的放矢。

    芳期當然也不會怯戰,就連明皎,也沒有站出來喝斥沈炯明欺負弱質女流的想法,她甚至都有些摩拳擦掌,真恨不能把自己個兒也捲進這樁關係重大的是非中,橫豎她今日前來西樓居時,諸多親長對她也沒有一個字的叮囑,明皎便將親長們的沉默視爲對她的言行不加約束,她也是可以自由發揮的。

    故而當芳期站起來的時候,明皎也跟着站了起來,但芳期卻是不先搭理沈炯明,而靠近西樓居士身邊。

    “沈相臣等的來意既非清談,而是要與我探討社稷安危的大事,本不與居士相關,居士不如避開這些煩擾,待這一樁事了,再繼續今日的聚會吧。”

    芳期這樣說,也是爲了避免日後再給姜姨祖帶來源源不斷的滋擾,徹底毀了西樓居的清靜,想居士已有多年不曾論言朝堂之事了,若西樓居內今日開此先河,於世人而言這裏儼然再非避政之地。

    芳期的手,卻被居士輕輕一握。

    “三娘是個孝順的孩子,你的苦心我能體會,不過我雖年老智昏了,卻總還是難免心繫社稷安危的,俗語說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我們雖爲婦道人家,一體的安危生時的悲喜卻總也是賴社稷國祚保全,正所謂傾巢之下安有完卵,論是匹夫還是婦人,誰都不能置身事外,三娘曾隨晏王出征,平定九地之亂,只恨我年老體弱不能略盡綿薄之力,現而今晏王又往襄陽抗擊遼逆挑發的兵禍,沈相臣等卻藉機向三娘發難,老婦人雖非朝中之士,卻乃三孃的親長,正該聽一聽沈相臣等究竟有何憑據爲難三娘,若有證鑿,老婦人自當與三娘同,可若是血口噴人,老婦人也不能眼睜睜看着三娘受辱。”

    西樓居士這番話,讓沈炯明大是窩火。

    他起初聽湘王妃一口一聲“居士”,心中是極僥倖的——西樓居士與太師府決裂不是祕密,莫看着湘王妃時不時的就往西樓居走動,既不敢以“姨祖”相稱,足見西樓居士並不如何待見她這個親王妃,這當然是件好事,畢竟西樓居士的立場很可能影響到在場士人及官員的意願,雖不能爭取西樓居士跟他們一同聲討湘王府,但只要居士不涉這場爭辯,至少對湘王府就不會有任何助益。

    沈炯明於是立即冷笑道:“沈某從前聽聞居士雖非安於內宅的普通女流,詩筆言談多涉朝政時局,總歸還有論事不論人幫理不幫親的佳譽,不想今日謀面,聽聞居士一番言論,竟明知湘王、湘王妃行爲禍害社稷之罪尚還姑息,這可真真是……看來居士的眼中,也並非完全看不到權財富貴。”

    “權財富貴既然存於世上,老婦人同樣在世上存活,又哪裏能夠爲了所謂的佳譽而全然與富貴中人割裂呢?正如貧賤之輩不乏險惡之徒,富貴中人自然也有正直之士,老婦人交人,從不論富貴、貧賤,而在於情性是否相投,三娘不但是老婦人的晚輩,老婦人更視她爲忘年之交,沈相臣便不必用名聲佳譽威脅老婦人與之楚河漢界了。”

    辛遠聲早已摁捺不住,此時起身,上前兩步,竟有如率先與沈炯明形成對峙:“近日以來,臨安城中謠言四起,究此根源,盡爲沈相、金大夫授意家人煽動散播,然今日唯沈相率衆刁難湘王妃,莫不是時至如今,金大夫仍然還以爲他不出面則能隱於幕後,只做那隻推波助瀾的手?居士不過避居西湖之畔的閒老,從不參涉朝堂黨爭,尚能爲護親友鋌身而出,想不到金敏堂堂丈夫,竟爲自保而龜縮在同黨盾後。”

    他這話音剛落,便見沈炯明臉上露出了志得意滿的笑容,辛遠聲心中不由“咯噔”一響。

    一個人大笑而入,正是缺席這場對峙的金敏。

    “金某好歹也算晏無端的長輩,自然也將湘王妃視同晚輩,本想着晏無端若是今日在場,金某才便於出面與其理論,然今日的西樓居,唯只湘王妃一個婦道人家,金某身爲長輩,又怎好過於爲難她,沒想到辛侍郎卻以此爲藉口不依不饒,看來金某所料不差,晏無端並非僅只因爲沈相臣不從於他的擺控方纔生黨同伐異的居心,就連金某,甚至連興國公,但凡曾經彈劾過逆賊趙清渠之人,晏無端都要陷害謀殺,將我等一網打盡了!”

    這話聽別人耳中還罷,一字字的落在趙瑗耳裏,恍如有千鈞的重錘一下下的砸進胸口,她握緊了手裏的茶盞,咬牙忍着洶涌的淚意,剎時間竟想:我還是高估了自己,三嫂明明提醒過我今日這些人會藉口父親的舊案發難,三嫂甚至還規勸我莫如避開,是我堅持要來,可現在,真恨不能手刃金敏這老賊!!!

    辛遠聲更是沮喪,埋怨自己過於浮躁着急,意圖是不讓金敏獨善其身,沒想到反而踩中了陷井。

    這個時候,湘王妃終於又說話了。

    “我可從來不知金大夫竟然將外子與我視爲晚輩,這還真是……讓我心中大生恐懼啊,想當年金大夫連血親的骨肉都能痛下殺手,有這樣的長輩,着實讓我這婦道人家坐臥難安。”

    東平公的舊案已經過去多年,市井間早已不再議論了,又因當年東平公有如衆矢之的,百姓們其實不大知道金敏在這起舊案中的“作爲”,可在場的尚有不少士人、官員,他們對金敏的“作爲”多少有所耳聞,就有那麼一位,輕聲嗤笑。

    “當年一案,主首認罪伏誅,先帝本有意寬赦趙門家眷稚小,金公爲罪首姻親,卻諫言從重罪處,當年某便覺金公大義滅親之舉荒唐可笑,既諫從重,謀逆當誅九族,金公自己也在九族之內,這大義滅親的奏章遞上去了,金公爲何一直不曾伏法呢?”

    這話說得有趣,把芳期都逗笑了,便看了一眼那譏刺金敏的人,大抵已是年近不惑了,着布衣,未戴冠,看來並非仕場中人,但舉止氣度卻有別於市井,應當是個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