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天!夫君是個大反派 >第833章 分別
    覃遜帶着老妻王氏離開臨安這日,裘南事的人頭已經被丟進了亂葬坑,而前來送行的人,也只有他的老夥伴徐太傅。

    港口,岸上,柳梢尚無綠意,徐太傅也並沒有帶上餞行的美酒,他空着一雙手來,心中卻頗壓着下離愁。

    “此番一別,恐有生之年,我與覃兄怕是不能再會了。”

    覃遜乾咳了一聲,竟覺幾分愧疚之意,畢竟有的話,他還是不能和老朋友實說。

    “我這一次回揚州,確然無意再返臨安,也自知無法說服老兄弟你丟開朝堂之事先尋個安穩地兒,我們終究還是不一樣啊,我無法一心爲了這社稷天下,總是得先爲私己之利打算的。”

    “若是這社稷崩頹,又哪裏來的世外桃源呢?”徐太傅卻擺了擺手:“令孫婿想爲之事總算已爲了,裘南事、王鏡傑等雖是罪該萬死,不過你我心知肚明,並沒有那樣多的人賣國求榮,可這就是權場,當初他們爲了一己私利構害東平公,就應想到有朝一日自遺其咎,他們也不算無辜清白,罪不及死。

    而此番對大理用兵,辛公兄弟二人亦十分認同湘王的決斷,尤其坦之,他與湘王數番探討,在是折服於湘王提出的戰術,不過自有衛以來,已有二百餘載,畢竟此番是我朝首回對他國宣戰用兵……”

    “大理之境,本屬中華所屬,更何況現如今大理已經不再是我朝之友鄰,雖太宗帝始,便傾重於文服而非武攻,可國政原本應隨時勢而變,想來老兄弟你也清楚,我之前主和,是因立朝未穩,戰無勝算,如今雖說也無必勝之勢,然而衛遼之戰已經再所難免了,我朝若再不示以威懾,遼國一但宣戰,況怕連將士都生怯意了。”覃遜覺得自己這番話,是如假包換的大實話。

    徐太傅微微頷首:“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只可惜我徐氏一門子弟,竟無人能上徵場。”

    “古來戰事,也不是僅靠前方將士拼殺的,軍備糧餉的支持,各大派爭的平衡,及京畿州縣的穩定,千頭萬緒的事務,離不開文臣居中籌幄,這不也是太傅公你,縱然已至風燭殘年,仍然不放心遠離廟堂閒居山水的原因麼?”

    “若廟堂之上一直有湘王籌幄,老夫也無甚放心不下了。”

    “湘王權勢太重,功高蓋主了。”覃遜拍了拍老朋友的肩頭:“你我都清楚,若湘王不肯交權,那勢必就將……大衛經不得又一場內亂了。”

    徐太傅這天站在港口,一直目送着大船遠去,漸漸的沒於雲煙浩渺間,沒有嘆息。

    也許有很多人都不解,覺得覃遜與他並非同道中人,一個是遊刃於權場,一個是忠守於社稷,但實則他很清楚,覃遜此人,雖重私卻不廢公,這樣的人如若遇到一位真正的聖君賢主,亦能成爲一代國士名臣。

    而湘王晏遲……

    卻是他一直看不清摸不透的人。

    當徐太傅一轉身,卻見二十餘步外,官道上一輛馬車匆匆停穩,從馬車上下來的是個宮裝婦人,徐太傅頓時覺得幾分詫異——若是後宮嬪妃,自然不能如此隨意的就出宮,哪怕是宮人,奉了皇后的令旨出宮,多半也是爲召見外命婦,緣何會涉足港口?

    正詫異時,又驚覺這婦人竟然有幾分面善,專心一打量,婦人便站在了他的跟前,一禮,開口便稱“世翁”,徐太傅蹙起了眉頭,一時間仍然想不起這婦人是何人。

    “聽聞祖翁今日歸揚州,特意趕來相送,未知……徐世翁是否也是爲送別祖翁?”

    直到聽了這句話,徐太傅才恍然大悟。

    可不正是老朋友的族孫女兒,曾爲淮王孺人的那位,當今太子不能相認的生母?

    “你還是遲來了一步。”

    “未知世翁可曾見到三姐?”芳舒先是嘆息一聲,緊接着又問。

    徐太傅是什麼人,立時就心生提防了,不過對於一個晚輩,且還是個女子,他自然不會厲色肅聲,只淡淡道:“太師公動身前,湘王妃便已拜別了親長,太師公今日甚至交待家中子孫不需再來送別,也應當勸阻了湘王妃。”

    芳舒又是一聲嘆息:“因着聖人相留,薇兒又確需照顧……一直便沒機會出宮,倒是今日聖人突然想起來,提了一句,想到不僅是晚輩,便連晚輩家中父母一直都有賴族翁照顧,怎能不來拜別?終究是遲了……晚輩難得出宮一趟,亦想趁機拜問王世母安康。”

    徐太傅當然不方便代替兒媳拒客,只點了點頭,便上了自己的馬車。

    卻不得不費心思猜度了下芳舒的用意。

    她既是太子生母,當然會擔心儲位易主,把太師府視爲太子的靠山倒不值得驚奇,可就算覃太師歸了祖籍,太師府裏尚有覃牧、覃澤在朝爲官,這婦人卻急於攀交徐門是什麼想法?難不成……湘王其實並無意佐輔於太子?

    這不應當。

    哪怕是官家康復,有了親骨肉,必然不容太子這嗣子繼承帝位,然而廢儲卻並非天家的私事,太子無過,則廢儲不成名正言順,湘王又勢必不是懦弱之徒,無論於公於私,儼然輔助太子纔是益舉,宮裏的陳皇后,及其父族梁國公府尚且堅信湘王,何故反而是出身覃門的這個婦人,如此的惶急?

    但徐太傅卻對他的長媳十分信任,所以暫時摁捺疑問。

    一直等到徐姨母自己來稟報。

    “覃娘子倒也沒說什麼,只委婉透露,似乎期兒對她心存了誤會,這不連太師公回籍的事,上回期兒入宮時都沒衝她提一句,倒是知會了聖人,覃娘子是想着皎兒與期兒要好,想託皎兒替她探問幾句。”

    “大婦是怎麼想的?”徐太傅問。

    “真要是這念頭,覃娘子直接見皎兒也就是了,大不必與兒媳先說明。”

    徐太傅十分滿意:“覃家這個丫頭心眼也夠多,我不知她爲何會認定湘王有易儲之意,但她今日說的這番話,實則便是想試探我徐門的立場。”

    “官家之疾若然康復……”

    “即便如此,東宮太子無過錯,論禮制法度,不當廢黜,尤其戰禍已然迫在眉睫,與遼國這一場大戰至少得有十載動盪,國中豈能再宣易儲風波?覃家丫頭卻在此時就急於拉攏朝臣鞏固儲位,且儼然的,她還並不指望太師府及湘王府能爲儲君助力。”徐太傅蹙眉搖頭:“別人尚且不察太子生母已然蠢蠢欲動,可太師公哪能無知無覺?他也分明就未曾告誡過自家的孫輩,難道說,湘王與太師府當真有別的打算?”

    “翁爹認爲,兒媳是否應當佯作與覃娘子親近?”徐姨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