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天!夫君是個大反派 >第一卷 第14章 祖父
    日日卯時,芳期、周小娘母子三個都必須準時趕到明宇軒的院子裏集合,但王夫人尋常並不會讓他們進屋子裏問安——因着王夫人掌中饋,這個時辰多半在持善堂處理髮放對牌、安排各署執務等事,她們幾個就是跟這兒罰站,即便在芳期還算得王夫人幾分青睞時,她也不曾享有不用罰站的特權,那些年她最羨慕嫡姐二孃的一件事,即爲二孃只需要在辰初來明宇軒,會同王夫人後再去祖母的冠春園省安,足足比她能夠多睡一個時辰!

    但相比起來大房最悲摧的一個還是周小娘,因爲周小娘還得去下一站冠春園繼續罰站。

    姬妾是沒有資格問老夫人安康的,卻不代表不用到場,芳期甚至懷疑自家小娘之所以自請去田莊,爲的就是不用每天早上站來站去。

    今日不例外的是,二夫人李氏仍舊比王夫人早到一步,王夫人從來不和妯娌在這件事上爭先,因爲她掌着中饋,理直氣壯可以晚到一步,且她也沒必要和李夫人在老夫人跟前爭獻殷勤,她的父親雖和老夫人並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可也從來沒鬧嫌隙,老夫人待她雖比嫡親的侄女略有不及,怎麼也比妯娌李氏要強多了。

    但讓王夫人十分意外的是,今日翁爹居然還在冠春園。

    大衛的官員有旬假,今天正是旬假,不過如覃敬、覃牧都早早的去了外頭各忙各的事務,成年的兒子,尤其是已經入仕授職的男子,他們不受晨昏定省的規限,這當然是因爲男子的主要任務是養家,相應的是男子也多半不會接受家眷的晨昏定省,覃遜擔任宰執,官職越大責任也越大,尋常旬假除了老夫人之外,家眷們幾乎從來沒有在內宅見過他這家主。

    芳期見祖父也在正廳,心跳陡增,她認爲自己昨晚並非盲目樂觀,看來她的壯舉果然引起了祖父的興趣。

    覃遜卻看也沒看芳期,只衝覃淵、覃治兩個男孫道:“趁着今日沐假,我正好考較你兩個的課業。”

    剛剛纔到的覃治立時站得筆直,眼看着就想彙報這段時間的學習進展了,覃遜卻又摸着鬍子笑道:“忙什麼,等會兒吃了早飯有的是時間。”再盯着覃治看了一陣,頷首道:“雖說我還不知三郎課業有何長進,瞅着個頭卻拔高了不少啊,比你四姐竟都要冒出個頭頂了,不錯,看來我上回讓你精進騎射強身健體的話,你是真聽進耳裏去了。”

    四娘:……

    心中頓時充滿了悲憤,祖父上回說她眼睛小,這回又說她個頭矮,在祖父眼裏她就是個醜八怪麼?!翁翁行行好,您老能不能別點我的名兒,就讓我泯然於姐妹羣中不好麼?

    王夫人心裏也是一陣酸楚:可憐我的澤兒,連晨昏定省都沒法參與,因爲身子骨經不起這樣的折騰,翁爹誇覃治什麼不好,偏誇他健壯!翁爹提都不提澤兒一句,恐怕連澤兒長什麼模樣都記不清了!

    覃遜像是忽然醍醐灌頂,終於問王夫人:“大郎這段情形如何?要是那位曹大夫的方子仍不見效,還是用董太醫的方子最好,我倒覺得是大婦太小心着些,大郎體弱雖需將養,也不能總在屋子裏呆着,說不定多出來走動走動更加有益康復呢。”

    王夫人:……

    着實忍不住悲憤的心情:“翁爹,大郎現在喫的是宋大夫的方子。”

    “大夫姓宋麼?那是我記岔了。”

    “翁爹已經記岔了三回。”

    覃遜:……

    他也不覺尷尬,摸着鬍子呵呵笑道:“人老了記性難免不如你們年輕人。”

    王夫人深深吸了口氣:我是年輕人麼?我都年過半百了!但我別的事都能忘,唯獨忘不掉給兒子看病的是哪個大夫!!翁爹你分明就是對澤兒不上心!!!

    老夫人見老伴眼看能把大兒媳兼侄女給氣哭了,既嫌老伴說話不走心又嫌王夫人光長年歲不長胸襟,轉頭交待李夫人:“人既然到齊了,讓擺飯罷。”又跟覃遜說道:“二郎、三郎尋常都在隔扇後頭小茶廳喫早飯,相公今日也跟他們坐後頭吧,喫完飯正好考較他們的課業。”

    王老夫人是最講究規矩排場的,縱管偏心王夫人,早飯時也不會給予王夫人特殊關照,只讓孫女們和她一桌子用早飯,兩個兒媳得站在左右佈菜安箸,不過兩個兒媳各回居院,要不要讓庶女們服侍用飯她就不管了。

    往前芳期等晨省結束,陪着王夫人折返明宇軒,她都會主動服侍王夫人用朝食,至此纔算完成了整一個晨省的環節。

    陪着祖母用早飯,當然不能夠像在秋涼館般大快朵頤,連二孃都必須遵循食不言的規矩,不說話倒還罷了,喫相還必須優雅,連眼睛都不能亂看,一餐飯喫得那叫個壓力山大。

    但這些對芳期而言都不算什麼,怎麼也比餓着肚子服侍別人喫美食連唾沫都不能咽出聲要強,唯有此時她才覺得王夫人、李夫人十分悲摧,這也是當初她打算嫁去彭家的一個重要原因,彭家沒這麼講究,只要相邸還榮華富貴着,彭家娘子必然不會讓她服侍用飯。

    一餐飯喫得鴉雀無聲。

    當老夫人一擱箸子,衆人別管喫沒喫飽都要跟着擱箸,連李夫人的嫡女六娘,而今不過七、八歲的年齡,明顯還看着那道沙魚縷用眼睛垂涎三尺,擱筷子也擱得極其乾脆利落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就有僕婦魚貫而入,手腳麻利地把餐桌收拾得乾乾淨淨,另有僕婢捧上漱口的薄荷香露,老夫人漱了口,便移步去了挨着槅扇放置的鏤雕不斷頭卐字圍榻上坐,一邊和分左右坐在靠背椅上的兩個兒媳說些長篇大論的家務話,一邊等着專事茶湯的婢女呈上點茶。

    孫女們仍然一聲都不敢吱,只等着喝了茶結束冠春院這一站的晨省而已。

    誰曾想在這時,變故突生!

    二孃身邊的大丫鬟琥珀竟然直入正廳,且二話不說就往老夫人跟前一跪。

    芳期心裏先是“咯噔”一下,直覺這場變故是衝她來的,不過一看王夫人,疑惑之餘還透着幾分惱怒,不像是指使琥珀的人;再看二孃,她就更是一臉的莫名其妙連眼珠子都快瞪出來,天靈蓋上就差緩緩升騰出“霧水”二字了。

    有點不正常啊,除了這兩位誰還指使得動琥珀?

    老夫人的神色轉而凝肅,彷彿也極痛恨琥珀的模樣。

    芳期就覺得是自己草木皆兵了,產生了一種奇妙的猜測——難不成,琥珀是打算檢舉王夫人母女兩的什麼惡行壞事?

    “這是幹什麼,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動輒跪再輒叩的,傳揚出去別家怕就誤解了相邸苛責僱傭,琥珀,你過去可是在我冠春園服侍的人,我自問一直待你不薄,才放心把你調給了二孃使喚,你一去二孃身邊就是大丫鬟,工錢也漲了,體面也有了,怎麼着,就這樣你還嫌我們家委屈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