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個喜娘手裏端着秤,她上前一步,“請新郎挑起紅蓋頭,從此新郎新娘稱心如意——”
他終於要掀紅蓋頭了。原本汪靜姝始終低着頭,只這一句,她有點觸動,等下,掀起紅蓋頭,他們又要見面了,這次會不會又是怒目而視?會不會鬧的不愉快?
約莫半刻鐘,喜娘還等着,可朱沛,卻失了神。遲遲不去拿稱秤,奈何吉時不能誤,又重複了一句,聲音高了幾度,“請新郎挑起紅蓋頭,從此新郎新娘稱心如意——”
朱沛神情淡漠的拿起秤,挑起紅蓋頭。
今夜的汪靜姝,一身嫁衣襯得她更美上幾分,叫人移不開眼。
奈何,他沒有去看她,哪怕一眼。
“請新郎新娘喝交杯酒,從此夫妻一心——”
一個喜娘奉上兩杯合巹酒。
汪靜姝率先拿了一杯,朱沛神色恍然,輕嘆一聲,最終拿起一杯,跟汪靜姝一起交纏着手臂,一飲而盡。
他是厭極了這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可作爲皇家子孫,又不得不爲之。
而汪靜姝也一飲而盡。
原本淺嘗即止,奈何兩人,都是一場無奈,各有心思。
他的嘆息,她怎會沒有聽到?他的無奈,她怎會沒有察覺?他的厭惡,她怎會沒有得知?
他不願意,也可立刻迎側妃妾室入門,也總會尋到令他願意令他滿意的女子。
而她的不願意呢,無人知道,也無法子可解。淡淡的酸楚,流進心底。
又上來一個喜娘,將兩人的衣角打了一個結,代替了古禮的結髮儀式,“願新郎新娘永結同心——”
接着又是一個喜娘,喂新人各喫紅棗蓮子羹,“願新郎新娘早生貴子,團團圓圓——”
喜娘們一離開,朱沛開始坐立不安,索性一把扯開打了結的衣角,什麼永結同心,於他而言不過是一句戲話。
其實,對他而言,婚禮已經完成,他這算已經完成了婚禮上一切新郎的任務。
他將這一切,比作皇子王侯的任務。
朱沛倏爾起身,倒驚了汪靜姝一跳,她輕啓紅脣,“王爺…那…白…”
牀上的白喜帕,怎麼辦?
她猜想到,他不想跟她洞房,她強求不得。
可是白喜帕,怎麼辦?明兒,女官要來收,若沒有落紅,她這個新娘子會引人非議。
這話,她終是沒有說出口。
她未說,他開了口,從進洞房以來的第一句話,無比決絕與冷漠,“你我只是王爺與王妃,其餘的,你不要肖想。”
——你我,只是君臣,不是夫妻。這個夫妻,我不認。
朱沛快步離開新房,頭也不回。
‘吱呀’一聲,房門關了。偌大的新房裏只剩汪靜姝一人。
她怔愣的看着窗邊的那對紅燭,老人說,洞房花燭夜,一對紅燭,一同燃至天明才熄,是好兆頭,預示着夫妻能夠白頭偕老。
可明明,那陣風過,那根紅燭熄了,而另一根紅燭卻燒的極旺盛,燒得好像要照亮整個黑夜一般。
終究,汪靜姝眼角的一滴淚滑落臉頰,滴溼嫁衣。手裏的夜明珠,她亦無處安放。
——姝兒,新婚之夜,記得把夜明珠贈與你夫君,爲父只盼着,你這一生,一切順心如意。
這夜,冷得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