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僕原匆匆走在遊廊裏，柳盈盈一聽她的意思立刻停住了腳步，斜眼看她，“怎麼了？你想說什麼？你什麼意思？”
“其實側妃若真……她必不再得王爺寵了，那麼也許您就會被王妃擡舉，她會重用您。到那時，升品級……更容易。”阿芳深知自家主子的家境很一般，是民女，如今一下子做了昭訓位分又不能再生育，所以想要再晉升單憑一己之力是非常困難的。“若您得了王妃賞識……”
柳盈盈豈會不知道阿芳的心思，不過是想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樣子罷了，可她是絕對不可能聽阿芳的，“昭訓之上就是良娣品級，你覺得我一民女還能夠做到良娣位分嘛？”目前在良娣品級的無論是康氏還是孫氏……至少都是官員人家的女兒，就算是白身的側妃姐姐，那也是書香門第的陳家畢竟自身才情頗佳，何況人家是王爺親自求娶的又寫入皇室玉牒。她自身的本事自己很清楚，那是哪一個都比不過。
如果還有個孩子或許能坐到良娣品級，但現在……她根本沒有指望自己能夠再晉升品級。
阿芳低了頭細細分析，“正是因爲如此，那麼沒了側妃，尚奉儀更不中用，那麼王妃定會擡舉您的！”
話雖如此，但柳盈盈不會這麼不顧側妃的，“即便沒了側妃，也有她人，誰敢保證王妃擡舉了我，我就一定榮寵不斷呢？”看着遊廊上的紅漆彩繪，“有側妃在，她也會擡舉我的。更何況我本就與側妃關係更好，若此刻不勸她保重身體，那別人會如何想？王爺會怎麼想？”
另外柳盈盈也過不去心裏的那關，她進王府多半有側妃的幫助……如今她也看懂了那時候肯定是王爺跟側妃慪氣這才成全了她昭訓的位子。這也算歪打正着，若她就一奉儀那日子肯定更難。這點……她還是要記得側妃的好，正因如此當初她想把孩子交給側妃撫養。
她繼續走着，見阿芳還欲說什麼，她及時阻止，“要麼你回去…要麼少開口……你是我一等丫鬟，可有你這樣不耐煩的神情傳進側妃院裏，便是側妃肯接受我的勸說，只怕人家也不惦記我的好。”
“這樁事我心裏已經有了計較，你不要多言。大家一好百好，便衝着那盆白玉蘭花，我也不會對側妃的事坐視不理，哪怕她將來真的落難。”
柳盈盈相信好人會有好報，她也相信爲人真誠纔是深宅後院裏真正長久的所在，上位者會體察得到。
阿芳不再多言，終斂了神色，只亦步亦趨的跟着。
之後主僕兩人不再說話，唯有步履匆匆走過遊廊。
到了側妃院子裏，紫蘭焦急的望着院門口，見到柳昭訓就像見到救命恩人一樣噔噔噔跑到她跟前，跪在地上，“柳昭訓，昭訓主子，您行行好勸一勸我家主子吧，她不肯讓郎中醫治眼睛。”
柳盈盈問：“郎中來了嗎？”
紫蘭急得差點哭了，“來了，可，可是我家主子不讓郎中醫治。我，跟環佩實在勸不住。”
原是郎中比柳昭訓來得都快，郎中是從西側門直接進入側妃院子的，可哪知側妃根本不讓郎中醫治。
柳盈盈扶起她，附耳輕語兩句，“知道了。這事兒不要在外面說，若是這會子傳出去你主子眼睛熬壞了的消息，難免被別人幸災樂禍。這時候要封了所有的消息，不能讓丫鬟家丁出這個院子半步，不許她們走漏任何風聲。”
柳盈盈匆匆進院，由紫蘭引進右閣，“柳主子請——我家主子還在抄經，她真是一刻都不停。”
而右閣這是柳盈盈第一次進，屋裏焚了香，一進門就看到俯身抄經的側妃，連頭都不擡，她的身後有一個大架子，架上密密麻麻的書排列整齊，兩側牆上還掛了一幅字和一副畫，而靠窗下是繡架，它對面的窗下襬着古箏及箜篌，角落還有一個小炕，炕上有個桌案，桌案上擺了棋盤。
柳盈盈很早就聽過一句話，屋裏的陳設彰顯了一個人的素養。她一進來就覺得這個陳家的書香門第是名副其實了。
“側妃姐姐，今兒我來給你請安了。”柳盈盈行了禮，“特意感謝您囑咐花房說我喜歡白玉蘭花。”
陳爾嫣這才停筆，擡眼一看有些模糊，卻猜得應是柳昭訓，“誰叫你來的？”
柳盈盈說：“來瞧你呀。”
柳盈盈來的目的，她一下子就猜到了。陳爾嫣思索再三，揮退了所有下人連帶着郎中，只讓環佩去沏茶，吩咐一句要尚好的碧螺春。倒是柳盈盈悄悄示意她們都不要進內，守在院外就好。
陳爾嫣努力想看清她的臉都有點模糊，“她們都走了，你有什麼話直說，說完便走罷。”
柳盈盈不再寒暄，直接講明來意，“側妃姐姐，郎中已經請來了，給您瞧眼睛呢。”
陳爾嫣就知道是這個事，“我不需要，讓她走吧。”
柳盈盈咬了咬牙直接問：“眼睛可不是小事，若真看不見了，將來怎麼辦？”
看不見！
陳爾嫣的心猛然抽疼，之前環佩紫蘭勸她的時候都不敢說這幾個字吧，突然又自嘲一笑，“看不見就看不見吧，看不見纔好呢，看得見這個王府才髒呢。要真看不見也不在乎了。”
“您知道您在說什麼嘛？”柳盈盈湊近一看，覺得那雙眼睛空洞無神，心裏猛然一沉，有種不好的感覺，“如今王爺不在府裏，他若曉得你眼睛……他該多心疼呀。”
王爺……
陳爾嫣又自嘲一笑，“都這樣了，我管他心不心疼做甚……”左右柳昭訓也知道她心裏有別人的事，她也就不瞞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根本不在乎王爺。”
——我根本不在乎王爺
這話說的多明明白白，柳盈盈突然覺得這話好像接不下去，“你不在乎王爺，那麼你該在乎在乎你的親眷家人吧……若他們知道你在王府裏過成這樣，一點不愛惜自己，他們會如何？”
陳爾嫣微微搖頭，“他們根本不會知道。”自從母親離逝的那封家書外，她再也沒有收到家書了，而她也沒有寫過，因此像是斷了聯繫一樣。
“王妃主子懷孕了，你知道嗎？”
“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