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鳳鳴宮闕 >183.第183章 出門
    端王喜得麟兒,闔府歡慶的同時,府裏也是悄悄的變了風向。最明顯的就是對沉香院的阿諛奉承少了許多,甚至有暗暗擠兌沉香院,覺得沉香院從此要失寵的人。

    對於這些,在丁嬤嬤的管束下,陶君蘭是半點不知情的。每日她仍是該做什麼做什麼,該喫什麼喫什麼。只偶爾讓人去主院那邊探望一下劉氏和孩子。因爲不足月又是難產,孩子的身體十分瘦小虛弱,比起正常孩子小了許多不說,就是哭聲也極其微弱。那副樣子,倒讓人擔心養不活。而劉氏的身子也沒好到哪裏去——生產之後,足足第三天她纔算是徹底的清醒了過來。之前神智都有些恍惚,只剩下一些本能。

    孩子出身的當天,劉夫人便是過來住下了。說是要看顧劉氏。對此誰也沒有反對,畢竟劉夫人是劉氏的親孃,也算是合情合理。

    再說劉氏替李鄴生下嫡長子的消息一傳進宮中,頓時宮裏就賞下了許多東西。皇帝,皇后,還有太后,三人都是比賽一般的將賞賜流水似的送進了端王府。皇帝更是替這個孩子賜了名:鈺。

    鈺者,美玉也。美玉罕見,故甚珍視寶貴。由此可見皇帝對這個孩子的喜愛。

    按說這該是件歡喜的事情,然而李鄴卻是始終提不起興致來。每天除了在陶君蘭跟前有些笑意之外,其他時候,倒是冷着臉的時候居多。這個冷着臉,和平時神色淡然出塵又是另外一回事。但凡見過了李鄴表情的人,都是能感覺到李鄴從內而外露出來的冷意。

    陶君蘭幾次想勸,都被岔開了話題。這日卻是總算尋到了機會,趁着替李鄴梳頭的功夫,柔聲勸道:“到了嫡長子,應該高興纔對,怎的整日這幅神情?讓人瞧見了該怎麼想?”

    李鄴抿了抿脣,一動不動的任由陶君蘭在自己頭上作爲,神色微緩和了幾分:“你只管安心養胎,這事兒我有分寸。”

    然而陶君蘭卻是怎麼也不信這話的,當下嘆了一口氣:“你若真有分寸,就該知道不應如此。你這樣,外頭都傳聞你不喜歡這個兒子,將來只怕還有更難聽的。明明是好事,你該高興纔對。”

    李鄴苦笑一聲,第一次直接敞開了自己的意願:“我的確是不喜這個孩子。”

    陶君蘭一怔,捏着梳子久久不能回神,半晌才喃喃反問:“爲何?”她一直以爲李鄴是隻不喜劉氏的,對孩子畢竟還是喜歡的。畢竟那是他的血脈,他怎麼也不會不喜。可是沒想到今兒李鄴卻是如此回答……實在是叫人太意外了。

    李鄴神色冷冷:“原本,我從未想過會和劉氏有孩子。這個孩子,本就是意外之中的事情。若他是個女兒也就罷了,可偏偏他卻又是個兒子。還是嫡長子,又是父皇的長孫。有了這層層身份,助長的只會是劉氏的氣焰。”

    說來說去,到底還是劉氏的緣故。陶君蘭微微鬆了一口氣,低聲相勸:“孩子終歸是無辜的。你這又是何必?既來之,則安之。總有法子的。再說了,生產這事兒讓王妃的身子壞了,只怕好幾年都緩不過來。等她緩口氣,孩子也都大了,該去讀書了。在她身邊的時候就更少了。你好好教養着,總不會壞的。”倒不是她殘忍,想要讓人家母子分離,而是這樣的局勢卻是最好的。並不是從她的角度看,而是從李鄴的角度看,也是從孩子的角度看。若是養在劉氏身邊,只怕李鄴會越來越不喜這個孩子……而孩子也不知道被劉氏教養成什麼樣。

    若將來嫡長子偏激了,誤以爲是她讓李鄴有了這幅態度,到時候她和她的孩子,日子就難過了。

    陶君蘭忍不住想,自己的確是個自私的人。

    李鄴看了陶君蘭一眼,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長嘆一聲;“罷了,你說得對,是我偏激了。”只是他心裏明白是一回事兒,可是做不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兒。每次看見孩子,他就忍不住想起孩子的來歷,想起那時候劉氏的所作所爲……再大的喜歡,也都煙消雲散了。

    “怎麼說也是你的第一個孩子,好好操辦吧。這也是咱們王府的臉面。”陶君蘭想起正事,便是出聲建議;“再讓人往寺廟和道觀都添香火,也是爲那孩子祈福。”

    李鄴聞言失笑:“纔剛滿五天,你就想到辦滿月酒了。也未免太早了。”

    陶君蘭微微一笑:“你不是要出門?在你出門之前,先將這些都安排好纔是。”

    李鄴這纔想起了今兒他打算和陶君蘭說的事兒,當下鄭重了顏色,轉身握住陶君蘭的手道:“我出門的事情,已經定下來了。”

    陶君蘭對此早有預料和準備,當下雖然忽聞消息,倒是也不覺得多少驚訝,只“哦”了一聲後,便是無言了。

    “應該要去些時日。我會盡量趕回來過年。”李鄴言簡意賅,一臉歉然。

    陶君蘭微微一笑:“那我晚上替你收拾行李。”只是她心裏卻是明白,眼下離過年已經很近了,現在出門,怕是無法趕得及回來過年了。這樣說,實在只是說一下而已。

    李鄴當然也明白這一點,所以歉疚更甚。

    當天夜裏,陶君蘭便是親自替李鄴收拾了行李。考慮到要趕路怕是不能帶太多的衣裳,陶君蘭就只給準備了三件換洗的衣裳,其中有兩件都是大毛的。另外還準備了一條狐皮大氅,這個保暖是最好的。除了這些之外,還有一囊烈酒,一些常備的藥丸,另外就是銀子和金子。分別用幾個荷包裝了,給李鄴放在身上不同的地方。反正但凡是能想到的,都給李鄴準備了。

    好在她還算是有分寸,沒給李鄴收拾出一個巨大的箱籠出來。雖然包袱仍嫌有些大,但是也都還好。

    末了陶君蘭問李鄴:“你帶誰出門?還是周意和王如?”

    李鄴想了想搖頭道:“周意留在京裏,王如跟着我。不過還有別的侍衛和家丁。”似乎明白陶君蘭的擔憂,他又補充了一句:“安全是無虞的。只是趕路罷了。”

    陶君蘭又些意外周意不跟去,末了道:“要不還是周意跟着一起去吧,京裏應該也沒什麼事兒……”一向周意和王如都是跟着李鄴的,只帶一個,她擔心李鄴想用人的時候,找不到合適的人。

    李鄴搖搖頭:“京裏的消息也很重要。而且正值年關,周意也得幫我處理些事情。”

    陶君蘭這纔不說了。只第二日又讓青姑姑做了一些烙餅,準備了一些熟的肉乾,分成幾包準備到時候給李鄴帶上——外頭的伙食肯定是沒有家裏好的。若是再一味的趕路,只怕還真是的喫不上飯。所以準備些這個,雖然乾硬一些,可好歹耐餓。

    李鄴離開得很快,第三日一大早便是出發了,他是悄悄走的,府裏的人大約除了陶君蘭之外,也沒人知道。所以自然也就沒有踐行那一套。就是陶君蘭,雖然起身相送了,可李鄴也沒讓她送出大門口,只讓她送到了沉香院的門口。

    李鄴走後,陶君蘭便是關起門來過日子,也不怎麼見人,更不出門。橫豎她懷着孕,誰也不會要求她出去見人。除了每日無聊些之外,倒是也沒有什麼太大的不適應。當然,對李鄴的擔憂也是有的,不過她心裏明白,李鄴此行只是視察,應是沒有任何危險的。

    李鄴走後的第十天,沛陽侯夫人抽空過來了一趟。一見了陶君蘭,便是劈頭問道:“我問你,端王爺是不是出門了?”

    陶君蘭點了點頭。

    沛陽侯夫人頓時急了,一把抓住了陶君蘭的手:“那你怎麼也不派人過來知會我一聲?!”

    沛陽侯夫人的態度太過急切,語氣也有些不好,陶君蘭抿了抿脣,抽回手掠了掠鬢髮,淡淡道:“王爺出門不過是公事,再說了,這是端王府的事情。我緣何能告訴孃家?再說了,縱告訴了母親,母親又打算如何?”

    沛陽侯夫人一愣,有些意外的看住了陶君蘭。

    陶君蘭靜靜與之對視,倒是絲毫沒有心虛的意思。

    半晌沛陽侯夫人苦笑一聲,言道;“你卻是誤會了!我哪裏是你想的那個意思!而是這件事情茲事體大,並不簡單是視察!”

    沛陽侯夫人這一句話,頓時就將陶君蘭的心給懸了起來,當下也顧不得道歉,便是急切追問:“怎麼回事兒?”

    沛陽侯夫人倒是也不和她計較,三言兩語將事情簡短說了:“北方積雪成災了!多數房屋一夜被壓塌,天寒地凍的,難民多得很!可偏因爲積雪緣故,朝廷也沒法救援,所以那邊現在民心躁動,對朝廷意見十分大!誰這個時候過去,都要冒險!”

    “怎麼會這樣?!”陶君蘭失聲驚呼,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她一直以爲李鄴這次出門肯定沒有安全,可沒想到……怎麼辦?“現在派人去,將王爺追回來!”這也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出來的法子了。

    沛陽侯夫人苦笑一聲:“怕是追不回來了!這幾日下雪太大,許多路都被封住了!而且只怕他也快要到了北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