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鳳鳴宮闕 >688.第688章 發難
    紅螺一時之間還有點兒反應不過來,待到回過神來之後,卻是臉色刷白的跪了下去:“奴婢願服侍太子妃一輩子,不願嫁人。”

    陶君蘭好笑的扶起紅螺來:“我知道你是個好的,不過宮裏又哪裏是什麼好地方呢?再說了,一輩子伺候人又哪裏好呢?”

    紅螺執拗着不肯起身:“奴婢不出宮。”

    “你可知道旁人如今怎麼說你?”陶君蘭嘆了一口氣,緩緩收回手來:“她們都說你是喜歡上了太子,所以看不上別人,想着有朝一日能入了太子的青眼。”

    她垂眸俯視着紅螺的發頂,看着那一頭烏壓壓的頭髮,心裏是真覺得可惜了:紅螺縱然談不上多貌美,可也稱得上是清秀端正了,那是絕對能嫁個好人家的。就這麼留在宮裏,真的是可惜。

    就像是張嬤嬤——如今太后一走,張嬤嬤便是如同被抽走了精氣神,迅速的蒼老了下去。可如今,除了真心敬重太后思念太后的,別人那裏還在意張嬤嬤?

    或許張嬤嬤自己不覺悽慘,可是別人卻是覺得。比如她。

    紅螺的臉色從慘白轉成了潮紅,她眼裏幾乎燃燒起火焰來,咬牙切齒道:“奴婢不知是哪個舌頭生蛆的腌臢東西說了這番話,但是奴婢敢指天發誓,從未對太子生出過什麼不該生出的心思!更不敢有這樣的指望!奴婢是真的只想服侍太子妃!”

    陶君蘭伸手扶了她起來,嘆了一口氣:“我當然知道你是什麼樣的,只是人言可畏,怕再這般下去你的名聲也就沒了。以後想嫁人也嫁不出去了。”

    紅螺服侍她多年,如今年歲漸漸大了,她若真再不放人,那可就真耽誤了紅螺一輩子。她雖然捨不得,可更不忍心。所以今日纔有這樣一問。

    紅螺搖頭,果決斷然:“奴婢此生唯願一直服侍太子妃!至於別的,奴婢都不要!他們愛嚼舌頭就讓他們嚼去。”

    “你爲什麼不想出宮?”陶君蘭有些納悶的問道。

    紅螺苦笑一聲:“所謂貧賤夫妻百事哀,奴婢這樣的,高攀了自己擡不起頭來。可若嫁低了,奴婢自己又不甘。嫁個普通人,柴米油鹽看似平淡充足。可是哪裏又有真的那麼好呢?到時候,喫也愁穿也愁,生了孩子更愁。一大家子的人,也不知道該怎麼融入進去。奴婢在宮裏好好的,又何必非要出去受罪?再說了,條件稍好的男人,大多妾侍不少,奴婢又何必去爲了一個男人費心?倒不如留在太子妃身邊,還更有意義些。”

    陶君蘭微微有些發怔。她以爲女人都是想着嫁人生孩子的,畢竟女人最好的歸宿似乎從來都是嫁個好丈夫,再生個有出息的兒子……

    可現在,紅螺這番話卻是完全顛覆了這些。不過仔細想一想,卻也似乎的確是這樣。貧窮的滋味不好受,和人分享丈夫的滋味,同樣不好受。倒不如都不選。

    “你再好好考慮考慮罷。”陶君蘭嘆了一口氣,誠懇言道。末了又提醒紅螺:“日後再訓斥打發人,也不必藏着掖着,直接了當的拉出來,光明正大的罰了。也省的那些人再嚼舌頭。”

    陶君蘭這麼一說,紅螺登時就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被說了,當下氣得不輕,又怕陶君蘭誤會便是出聲解釋道:“奴婢當時也是怕太子妃知道了不痛快,畢竟當時太子妃受傷了又懷着孕,哪裏能這樣受氣?”

    是以,她纔會悄悄的將那個曾意圖勾引李鄴的宮女直接打發出去。還故意瞞住了陶君蘭。只是沒想到,陶君蘭竟然早就知道了。還比她知道得多。

    紅蕖微微有些羞愧,低着頭不敢看陶君蘭。

    陶君蘭笑笑,拍拍紅蕖的手臂,“好了,過去了也就算了。”

    陶君蘭將慎兒接過來養着這個事兒自然瞞不住姜玉蓮,更甚至打算更改玉諜這個事兒,更瞞不住姜玉蓮。所以,姜玉蓮便是過來質問來了。

    姜玉蓮這次倒是沒衝動的直接過來找麻煩,而是趁着這日李鄴在端本宮裏用午膳的時候過來的。

    陶君蘭得知姜玉蓮求見的時候,便是似笑非笑的側頭看李鄴。

    李鄴當然知道姜玉蓮這會子過來是爲了什麼,當即便是皺了皺眉頭,直接道:“不見。讓她回去。”

    不過若是姜玉蓮能這般輕易就被打發了,那倒是容易了。陶君蘭心裏清楚必然沒有效果。不過卻還是淡然的繼續喝自己的鯽魚蔬菜粥,然後等着姜玉蓮發難。

    慎兒抱回來養着也有幾日了,可姜玉蓮今兒纔過來,顯然是醞釀了很久了。她就不相信,姜玉蓮醞釀了這麼久,能沒點準備?

    果不其然,不多時春卉就又進來稟告了:“姜良娣在外頭跪着不肯起來,說是什麼時候太子和太子妃肯見她了。她再起來。”頓了頓,她又補上一句:“姜良娣跪在門口,剛好堵住了路。”

    姜玉蓮這招雖說無賴,可不得不說卻也是挺管用的。她這般堵着門,進進出出都是會看見她。哪怕李鄴和她能狠心不去理會,宮人們也很快會將這個消息傳播開去。到時候,議論的人多了,她這頭壓力自然也就大了。

    樹要皮,人要臉。姜玉蓮能不要臉,可是她和李鄴不的不要臉。而且,如果她還真想想着慎兒的話,那麼還真就不能讓姜玉蓮將這事兒鬧大了。不然的話,她沒想奪人子嗣,也會變成奪人子嗣了。

    陶君蘭依舊淡然喝粥喫菜,只是用眼睛看了一眼李鄴,無聲的傳遞過去一個“這個事兒你來搞定”的訊息。

    雖說她答應養着慎兒了,可是卻沒答應還要說服姜玉蓮。這事是李鄴提起的,自然還得由李鄴來處理。這也算是她心裏的一點點小小怨言和反抗罷。

    說白了,她就是故意要將這個難題丟給李鄴。誰讓李鄴一聲不吭就給她塞了個慎兒?

    李鄴收到陶君蘭的這個意思,倒是還有點兒無奈。末了卻還是隻能點頭讓人將姜玉蓮帶了進來。

    姜玉蓮一見了李鄴就直接跪了下去,還沒開口道是先流下了兩行淚來。然後哽咽着道:“太子——”

    李鄴不耐煩的擱下筷子:“好好說話!”

    姜玉蓮登時剩下的話就被直接堵在了喉嚨裏,被噎住了。不過,她也很識趣,知道李鄴不喜歡之後,便是收斂了哽咽,只無聲落淚的哭訴:“請太子與臣妾做主。慎兒他……”

    “將慎兒給太子妃養,是太后的意思,更是我的意思。”李鄴淡淡的出聲,認真的和姜玉蓮對視,直到將姜玉蓮看得心虛的別開了眼睛爲止。

    而陶君蘭則是目不斜視,只當是兩人不存在,該做什麼做什麼。慢條斯理的喝着粥,那悠悠然的態度,倒像是在看好戲似的。

    “可是慎兒的生母尚在,如何就需要養母了——”雖說對李鄴懼怕,可是姜玉蓮想到慎兒,到底還是強撐着開了口:“太子妃已有兩個孩子,又何苦來和臣妾搶奪慎兒?”

    話說到這個份上,陶君蘭自然也不會不開口任由姜玉蓮胡說了。她當下放下碗筷,又用帕子優雅的擦了擦脣上並不存在的污漬,這才認真的看住姜玉蓮開了口:“姜氏,你要明白一個事情。”

    姜玉蓮一臉茫然,有點兒回不過神來。

    陶君蘭則是繼續說下去:“首先,我並不曾搶奪慎兒。慎兒再好,我也不至於就非要他不可。就像你說的,我有兒子了。別人的兒子再好,那究竟不是我生的。其次,我養着慎兒,並不是我願意的,而是太后和太子的意思,你可明白?第三,你在指責我的時候,先想想自己到底爲什麼連自己親生兒子都不能養。先想想自己做錯了什麼再來指責我。”

    當然,她也並不認爲她有什麼可讓姜玉蓮指責的。不過人麼,總歸要謙遜一點。

    說完這番話,陶君蘭側頭吩咐春卉:“明兒別做奶香饅頭了,我不愛喫這個。聞着有些腥,換成玫瑰花味兒的。粥裏也別再加魚了,就蔬菜的行了。”

    春卉認真的記下了,不過脣上卻是始終忍不住帶着笑意——沒辦法,旁邊姜玉蓮的臉色和表情着實是讓人忍不住想笑啊!

    別說春卉,就是李鄴也是忍不住的笑了一下,緊繃着的表情也是崩裂開來,險些維持不住肅穆冷淡的氣勢。

    陶君蘭這麼做,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告訴姜玉蓮,你算什麼?我何曾將你放在眼裏過?你在乎的,我根本不在乎!至於兒子,你自己都沒資格養,更養不好,還好意思來說別人搶了你孩子?可笑不可笑?

    姜玉蓮倒是也不傻了,氣了一陣子忽然就意識到了她根本吵不過陶君蘭,便是乾脆的一句話也不說了,只是跪在地上“嗚嗚嗚”的哭,偶爾說一兩句“慎兒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那是我兒子啊!”

    陶君蘭卻是不打算再開口了。不過姜玉蓮哭鬧得讓她心煩,她便是拿眼睛去看李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