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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9章折戟沉沙

    耿仲明居中,一直留意着戰場變化的,當看到東南角的情況後,他原本輕鬆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但凡騎兵掠陣,都是循序漸進,稍有一窩蜂衝上去的,這種戰法,那無異於莽夫之舉。而那烏思藏蠻子恰恰就這麼幹了,領着四千多騎兵對着一千多人的步卒大陣輪番衝擊,這個蠻子是個瘋狗。

    可不得不說,達吉克的做法恰恰切中了圓形大陣的軟肋。圓形大陣就怕這種瘋狗似的打法,對別的地方不管不顧,就對着其中一個分陣下手,逐個擊破的方法,是圓形大陣最忌諱的,整個大陣十八連環,少了一個,就會產生一連串的反應。

    耿仲明想要調史森明坐鎮東南方,可下令的時候有點晚了,達吉克瘋狗似的打法,竟然很快就重創了東南方陣勢,盾牌手被衝開一個口子,許多烏思藏人一擁而上。整個大陣就靠盾牌防護的,否則步卒們哪裏是烏思藏騎兵的對手?

    有騎兵在前,又有被壓制許久的烏思藏步卒咬牙切齒的衝上來廝殺,東南分陣頃刻間土崩瓦解,一千三百多名晉北軍士兵一個都沒逃出來。一下子去了一千多人,耿仲明心裏流血一般的疼。

    不能再這麼糾纏下去了,耿仲明當即拔出佩劍,揚聲道,“衆軍聽令,靠攏衆軍,方陣搏殺。史森明領後軍,向桑日坡撤!”

    一聲令下,整個大陣迅速發生了變化,剛剛取得一陣小勝的烏思藏人還沒來得及高興,他們就看到惱人的圓形陣不轉動了,盾牌手慢慢展開,從內向外,組成了一個不算太完美的方形。三層盾牌在外,長槍撐起,就像刺蝟一樣將烏思藏勇士們推到了外邊,不過居在大陣中央的烏思藏勇士可就遭了秧,短時間內晉北軍利用人數優勢,一口氣將陣中的烏思藏殘兵一口氣吞掉。

    盾牌手負責碾壓,長槍手突破,留在陣中的烏思藏士兵根本生不出抵抗之心,當方形大陣組建完畢,那些留在陣中的烏思藏人也被殺了個一乾二淨。

    晉北軍的絞殺速度,實在是出乎了所有烏思藏人的意料,看着慘烈的戰場,多數都是同伴的屍體,他們心中滿是恨意,可同時又有着點恐懼,都說漢人軟弱無能,而眼前的晉北軍真的是懦夫麼?不,他們不是懦夫,而是一羣高原野狼,嗜血狂熱,殺戮成性,活佛說他們是魔鬼一點都沒錯。

    隨着方形大陣的建立,整個大軍漸漸往桑日坡方向撤退,烏思藏人當然不願意讓晉北軍輕易撤離的,但有史森明居後開路,以史森明之英勇,再加上長槍手悍不畏死,烏思藏人盡力阻攔,依舊擋不住晉北軍後撤的步伐。

    正前方,烏思藏人還想正面突破,騎兵也在兩翼襲擾,但晉北軍士兵寧願獻出生命,也保持着盾牌陣的穩定性,如此一來,烏思藏人根本討不到半點便宜,倒是有些烏思藏士兵報仇心切,反而成了晉北軍的槍下亡魂。

    桑日坡,這座達木城外毫不起眼的山坡,此時卻成了雙方你爭我奪的地方,漸漸地烏爾圖也有點呆不住了,他騎着馬出了城,指揮着烏思藏人阻擋晉北軍前往桑日坡。一旦到了桑日坡,那烏思藏勇士所具有的騎兵優勢就不復存在了。烏爾圖想的並沒有錯,可晉北軍撤往桑日坡,僅僅是因爲要躲避烏思藏騎兵麼?

    雖然在撤退,晉北軍的陣型卻保持的非常穩固,偶有鬆動,就有人立刻補上,烏爾圖打了這麼多年仗,還從來沒碰到過這種硬骨頭。只要是人,就會有喜怒哀樂,而此時的烏爾圖明顯已經被激起了火氣,原本的謹慎也沒了,他現在最迫切的就是滅了這萬餘漢人大軍,就如那些千夫長們所想,如果如此優勢,還讓漢人進退自如,那以後這仗還怎麼打?

    士氣,只能鼓不能泄,一旦士氣跌落谷底,那接下來就要徹底被動了。想比烏爾圖的心急,耿仲明臉上鎮定如常,有時候耿仲明也不得不佩服秦王督師的魄力,用一萬五千多士兵當誘餌,恐怕普天之下也只有他能做出這種瘋狂的舉動了吧?

    烏思藏人只想着晉北軍援兵剛剛調到納木錯,無論如何也趕不到達木城,可是烏思藏人只關注北邊了,卻忘記了東南方向的迦馬丹薩城。是的,秦王鐵墨的殺手鐗就來自迦馬丹薩城,真正的援兵不在納木錯,而在東南方。

    當然,如果迦馬丹薩城的大軍傾巢而出,整個迦馬丹薩城也成了無人駐守的空城,如此大的風險,很少有人會幹這種蠢事吧。

    烏思藏人想不到這一點的,因爲只要不是傻子,就不會把迦馬丹薩城的士兵調到達木城附近,而督師恰恰利用了烏思藏人的思維誤區。用督師的話說,只要北線安多城和達木城掌控在手中,再向南切斷邏些城與東邊各城的聯繫,重新收回迦馬丹薩城難度也不會太大。就是豁出去不要迦馬丹薩城了,也要一口氣拿下北線重鎮達木城,隨後一路向南圍困邏些城,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結束這場遠離關中的戰事。

    一萬五千多名晉北軍士兵全都是誘餌,就是要釣着烏思藏人出城,一點點靠近桑日坡。午後的暖日高高掛在天上,一個身着青色厚袍的男子站在桑日坡上,他手裏把玩着一把千里鏡,臉上帶着點玩世不恭的笑容。兩個時辰前王左掛就已經引領大軍悄悄地繞過納雪城來到了桑日坡附近,士兵修整,就只等達木城的烏思藏人送上門了。西邊烏壓壓一片人,遠遠望去,就像一羣匍匐的螞蟻,這可是決定命運的一場大戰了。

    烏思藏國幾乎一半的精兵都集中在北線達木城,這場仗贏了,接下來就再不會有什麼大的。如此關鍵時刻,若是說不激動那是騙人的,但王左掛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接下來很多事還要靠他指揮呢。

    “尚將軍,時候差不多了,看到那棵枯鬆了麼?等耿將軍的兵馬撤過枯松,你就領騎兵從北邊斜插烏思藏人後方,某家不管你用什麼方法,更不管傷亡如何,總之,堵住烏思藏人回城的路!”

    王左掛神情嚴肅,尚可喜自不敢怠慢,領命而去。烏思藏人在追擊,晉北軍逐步後撤,很快就越過了桑日坡下那棵百年松樹,一支響箭沖天而起,那響聲刺耳異常,許多烏思藏士兵都愣了下,就連烏爾圖自己也擡頭看了看響箭的方向。竟然是從桑日坡東邊響起的,如果是這樣,那豈不是意味着桑日坡附近還埋伏着一支漢人大軍?

    想到這裏,烏爾圖慌了,他顧不得太多,揮舞着手裏的三尖刀大聲吼道,“撤,快撤,漢狗有伏兵!”

    伏兵?哪裏來的伏兵?漢人援兵可還都在納木錯呢,許多烏思藏將領疑惑不解,甚至有些人還懷疑烏爾圖的判斷。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徹底打破了他們的幻想。隆隆的馬蹄聲響起,大地隨之顫抖,北方不遠處,一片銀色鐵騎揹着陽光夾雜着吞天滅地的氣勢洶涌而來。是騎兵,是漢人的晉北騎兵,烏爾圖不認識晉北軍騎兵,卻認識那名動天下的連環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