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了、最起碼千萬之後、這片地域的後起之秀還知道這裏曾有一個叫雨宗的勢力。”
先前那位老者話落、另一位老者也是悵然笑道,至於大殿之外那七位盤膝而坐的雨宗長老則是沉默無言,可這七位長老的眸色皆是極爲明亮,顯然都並無離開的打算。
九位宗中長老表明瞭態度,雨月仰天望去、今天的夕陽較之往日殷紅不少,不知不覺中、三旬雨月的眼眶都斑駁了去。
忽而、他的眼前又有那薄涼一夜浮現而出。
…
十四年前的那個雨夜、同樣是在樞機大殿內,他曾這樣詢問秦氏家族所來長老。
“秦長老、冷道這位天道者爲何執意要我雨宗插手?”
那一夜、歇歇夜風伴隨幾分涼氣,秦氏家族長老沉默許久卻只告訴他一個戲謔可憐的答案。
“老朽知道雨宗主對此頗有怨言,可這事兒說到底也不是你雨宗一門擔着,我秦氏家族又何嘗不希望宗政族長將此事交由公玉家族處理。”
“再者四神殿與花會之前有所摩擦你也不是不知,若是讓他們接手天道者,難免相互推諉,到時候誤了宗政家族的大事,莫說你雨宗,就算是我秦家也沒有好果子喫啊!”
誤了上面的大事?
一個‘誤’字影響了他雨宗十四年,此刻又究竟是誰誤了誰?
大樹底下是好乘涼、奈何真要是涼到骨子裏,這份兒涼意又實在顯得可笑吶!
那一年除夕、那位年輕的天道者橫空出世,引得天地陰陽失衡,可那個時候他們又不能將天道者逼的太緊,畢竟源域正魔兩道各大勢力都在揣度天道者引動兩儀之氣會對道魂界產生怎樣的影響。
影響?
現在想一想當真是可笑、
無論何等影響也都不是他雨宗能夠染指的,冷道乃是天道者、天道存於陰陽之上,可他雨宗只是生活在實實在在的陰陽世界裏。
奈何老天爺總喜歡和他雨宗開玩笑,當初乃是秦氏家族傳令讓他們雨宗收集源域冷家分支血脈之力,誰料無巧不成書,那位天道者恰是天月冷家義子。
而且還是甘願爲冷家赴湯蹈火的義子、
十年前、炎天之主於一劍王朝天劍城中將天道者抹除的事情在事後自是傳進他的耳朵裏,想當年天道者身死道消的事情也是將他驚的魂不守舍。
他爲冷道怒殺四大勢力六位無級大尊和打開道魂界天門感到驚懼,可更心悸爲何正魔兩道都在覬覦的天道者會將炎天之主這位只在萬年前出現過寥寥幾次的傳說強者引出。
簍子不算小、此事對於他們的道心衝擊更是讓他們夜不能寐,只是時間過去的久了,他的心思在最後也淡漠了去。
也是、收集冷家分支血脈的事情已成定局、而那位始終在追查幕後黑手的天道者也被炎天之主震的魂飛魄散,以前幾年的心思來想、此事已經算是不了了之。
可爲何又讓他自秦氏家族口中聽到天道者乃是炎天之子的傳聞呢?
得知傳聞的那一天,他記得自己怔怔望空數日,同時他也不得不接受那個讓他恐懼的想法。
虎毒尚不食子、炎天之主於十年前絕不可能將自己的兒子親手抹滅、而那一日天道者的身死道消也極有可能是炎天之主給源域留下的一個障眼法。
他不清楚炎天之主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可他知道、等到天道者回歸現實源域,首當其衝的就是他們雨宗。
這幾年、他雨月從未睡的踏實。
喏、半個月前、他睡睡沉沉數年的夢魘終於醒了。
天道者歸來、他能想到且能做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將雨宗解散。
他雨月是雨宗之主、無論雨宗於十幾年前自秦氏家族得到的命令有多荒誕、又究竟做了多少錯事,那始終是這條正道鏈條上無法違背的規則,而他一人更不可能將派遣出收集冷家分支血脈的客卿、執事甚至是長老警醒的面面俱到。
此刻他已經看不透何爲對何爲錯了,然而作爲一位正道勢力的掌舵者,他的良知能容許他最後做到的事情便是盡力去保全雨宗衆人的性命,能容許他做的便是在天道者降臨時,他會將所有罪孽全部攬在自己身上。
他並不知道是誰對不起他雨宗、千羽宗?宗政家族?秦氏家族?又或者是那個打着陰陽地名頭卻做着下乘幻境勾當的神祕強者。
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他知道的、現在的源域正道同樣處在風雨飄零的境地、倘若天道者前來而他將事情一層層朝上推諉、最後也只是讓他身上的罪孽更重罷了。
“千年宗業、好生捨不得哩。”
自殿門踏出,雨月將盤膝坐定的七位長老自左向右一位一位攙起,攙扶起最後那位宗中三長老,雨月轉身凝望着武源熒雨映襯着殷紅夕陽而一片暗紅的與雨宗廣場喃喃道。
“千年宗業?錯事面前、千年宗業好像也不夠你雨宗主賠的啊!”
孰料這位青袍雨宗主話音剛落,雨宗天穹之巔,一道蘊含無盡冰冷的殺戾之聲漠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