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道看不透絲毫意味的雙眸平靜打量着女媧,彷彿是在凝睇一團永遠都看不見摸不着的空氣。
可偏是在冷道的眸色中,不知爲何、女媧心底深處竟然生起一股錯亂不安的窒息感,不僅女媧如此,連東皇太一都有種揮之不去的陰冷之感。
好像…深淵在審視着他們。
“這、這自然算不上施捨,可小師弟但凡有點人情味兒,都不應該對師父的安排忤逆相向。”
最終,女媧還是梗着玉頸答道。
“怎麼都口口聲聲說,只是一個莫老呢?”
冷道前言像是在詢問,可當女媧聲音傳開時,這位年輕的天道者彷彿又陷入一種沉靜的自我世界。
喃喃自語聲響起後,冷道搖了搖頭,索然唏噓。
“本公子今年而立又五,小半生時間在戎馬生涯,此後以爲只要將雨宗覆滅,報了天月冷家和莫爺爺的血仇,本公子也好快意江湖,不枉爲人一遭。”
“未曾想踏出那天月王朝之後,此後十幾年本公子一路顛沛流離,難得清靜。”
“然而歲月再難,本公子都始終銘記莫爺爺的培養,從未做過半分逾越爲人原則之外的事情。”
“我冷道如此,小冷先生同樣以能夠得到莫爺爺的培養爲榮。”
“可現在,你們竟然接二連三的告訴本公子,那只是一個莫老。”
夜空之下,冷道的聲音分明很輕,輕的彷彿一團風絮,然而字音清晰的傳響開來後,源域衆生彷彿能感覺到九天之巔有萬鈞之山傾壓而來。
“母親,今日道兒便報答了您當年贈我神兵的恩情吧…例如,將這個喜歡了炎天之主數百萬年的人類始祖給殺了。”
一語傳開、源域皆驚。
…
“夫君,你倒是說句話啊!”
本以爲女媧等人出現,能夠將她這發了瘋的兒子阻止下來,可沒想到二人話不投機也就作罷,此刻他們的對峙氣息竟然恐怖到了這般境地,一時間這位婦道人家算是徹底慌了神。
她只是有些反感女媧和自家丈夫以師徒名義接觸得太過親密罷了,可要說讓冷道直接將女媧抹殺,這種心思鍾離靈可是半點兒都生不起。
而且真要讓他們的兒子當着源域衆生的面抹除了人類始祖,這又算是什麼事情?
同門殘殺來讓源域恥笑麼?
“媧兒、該做什麼就繼續,此次無論發生了什麼,師父都能給你擔下來。”
他們的兒子瘋了,這個老傢伙也瘋了嗎?
…
“真到不可調和的地步了麼?”
幽府幻海之下,望見丈夫和女媧七人對峙的一幕,離傾影精緻臉蛋瀰漫着擔憂之色,雙眸之中又涌現出深深的複雜和疲憊之意。
離傾影並不是只要擺着好看就可以的花瓶,她知道以丈夫現在的實力,狀態完好下想要戰勝東皇太一輕而易舉,可冷道先前已經將隱藏的第五部天道神通施展,且在海皇與海妖古陣的雙重消耗下,丈夫體內的傷勢定然遠比他們所看到的更可怕。
如今面對女媧七人,如若丈夫想要脫身甚至是戰勝他們,唯一的可能便是施展第六步天道神通,或是…第七次引動天道之力。
可這對於丈夫肉身和靈魂的生機消耗實在太大了,而且以父親離天的猜想,聖古域上空那尊‘冷道’決然不會是青龍大帝的對手,等那位脫身,到時候丈夫面對的將是炎天界和聖古域這兩大勢力的雙重壓力。
後果如何,人兒實在不敢想象。
當然,這還只是其一。
午時,丈夫已經將破天弩和滅蒼鋒還給了鍾離靈,甚至連陰陽印的脈絡都以斷脈之火焚化了去,這已經令炎天之主勃然大怒,現在倒好,面對丈夫的挑釁,炎天之主更是直接在明面上支持起女媧七人。
她從未見過炎天之主當着源域衆生的面如此憤怒,這與十三年前,炎天之主在天劍城的風輕雲淡截然兩異。
儼然、這對父子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只是…與炎天之主作對,她的丈夫真的有半分勝算嗎?
“這一幕,就算炎天之主那老傢伙,恐怕也沒有預料到吧。”
望着能量鏡,今夜的幽府之主與源域尋常武學者已經沒了區別。
幽府一脈的傳承中,的確有關於這些古老大能的記憶,可那些記憶隨着歲月的流轉早已變得模糊不清,況且這些強者在他們所生活的時代也從不輕易示人,這便令傳承記憶中的畫面更加珍貴。
今日他離天能夠見到上古時代震動源域的東皇太一已是幸事,對於那位存在於傳說之中的人類始祖,縱然女兒從太古界回來後也對他有所描述,可他的腦海中始終無法聚起女媧的畫面。
目之所及,一切都是這樣的不真實。
然而他離天如俗人仰望時,女婿冷道卻已經對這些穿越歲月埋葬的強者生了必殺之心。
這一幕,夢幻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