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暗謀之計的失誤,在源域億衆矚目之中,爲了中域所有生靈的性命,他只能眼睜睜看着兒子被天炎主神接去。
他與妻子失去了孩子,離傾影失去了丈夫,纔剛過去五歲的冷不離失去了父親。
奈何…他是守護源域的炎天之主。
畢竟…救下冷道,他、他的妻子,冷道一家子甚至是炎天界都得面對源域億夫所指,炎天之主再清楚不過,聚人心難、散人心易,若是正魔兩道人心散了,這源域也就距離崩潰不遠了。
可現在、妻子回去了鍾離家族,天炎主神帶着兒子回去陰域後,籠罩在中域之下的陰域靈異依舊未曾散去,他倒是想以能量融地之法先行將中域陸域穩定,到時候請求劍聖冷皇與幽府之主離天前去陰域將冷道救回來,可是天炎主神並不會給他機會啊!
冷道既已落入天炎主神手中,那傢伙定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離天與冷皇進入陰域只會讓冷道死得更快罷了。
怔怔望着面前的少年將軍戰王雕,炎天之主的眼眸逐漸模糊起來。
他似乎很久沒有認真凝睇兒子這一尊威風凜凜的雕像了,又或者只要兒子冷道在他的掌控中時,他已經忘卻了這裏還有一尊兒子的雕像。
現在看看、年少時的兒子雖然臉龐尚顯稚嫩,可眉宇之間的那股子狠勁兒卻溢於言表,兒子右邊眼角有三道比較醒目的刀痕,在冷道進入太古界之前,這三條刀痕他應該陪伴了他五載有餘。
再看看兒子身下騎着的這匹威風凜凜的戰馬,放在源域世俗定然都是隻忠從於主人的寶馬,他好像想起,這匹名叫戰王的戰馬到死都在城門等着冷道歸來。
現在炎天之主並不知道自己該想什麼,彷彿一切都混亂起來,而他越想將這尊雕像看得清晰,雙眸反倒越模糊。
模糊中、
他看到了不遠處的水晶大殿內,滿頭大汗的妻子望着剛出生的兒子一臉焦急,因爲孩子的雙眸是一黑一白,分外詭異,他笑着告訴妻子,他們的孩子乃是天生的天道之體。
天道之體、竊天而生,力爲陰陽、逆天而行。
太古界中,兒子在飯桌上詢問他,自己有沒有認認真真地抱過他一會兒?
沒有啊!
當年將兒子從主殿接出來後,他便將冷道放在陰陽世界中淬體,來壓制冷道天生的天道之力,兒子兩三歲時,陰陽世界中的力量對冷道的淬鍊效果已經不大,沒承想冷道竟然在慢慢摸索中順着世界的出口爬了出去,無巧不巧被莫老遇見。
事實上當年冷道離開陰陽世界後,他有一絲絲的想法希望兒子在炎天之城修煉,可這裏太安逸了,安逸得可以將人磨得沒有一點兒棱角,最終他任由冷道被莫老帶出中域,最後跋山涉水,歷經數年去了西北域的天月王朝。
對於兒子的成長,他夫妻二人三十同牀異夢,妻子擔心他知曉兒子的下落,就連感應兒子都會揹着自己,他將一切看在眼裏,也只是心笑着沒有多說什麼。
兒子的成長如他所望,甚至符殤兒率先在龍稚撬開道魂界的縫隙回到源域,甚至接觸兒子一事他都看在眼裏,甚至他知曉兒子會在什麼時候打開道魂界的天門。
興是說來,冷道進入太古界後,在上古世界引動太古界氣運對他出手之前,他與兒子所相處的所有時光都是幸福的。
無論冷道想着對他出手或是一聲聲老混蛋的稱呼自己,又或是咬牙切齒的生自己的氣,總之他是如此認爲。
畢竟天底下的父子哪有隔夜的仇?
但他又低估了兒子對他的恨意,直到冷道真的讓氣運之靈調動陰陽氣運對他出手,他才覺察自己以往對兒子好像逼得有些緊繃。
只是…鬆懈下來後,他又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透兒子,冷道順利進入時空轉輪和罰道洞天時他沒能攔下,此次將海域和聖古破壞成這樣同樣在他的意料之中,頂讓他恓惶的時,他的不安竟然成真,兒子當真與天炎主神做了交易。
那麼、如若按天炎主神所說,他該怪符殤兒麼?
青龍大帝與冷道對戰,即使知曉她與冷道在曾經有着親密的過往,可符殤兒絕不會親眼看着父親青龍大帝隕落於冷道之手,於此來說,符殤兒並沒有錯。
錯在他炎天之主啊!
等到天炎主神解釋過罷,他才驀然反應兒子的確只是個正常人,兩部天道神通與引動一場天道之力早已將兒子壓得喘不過氣。
是他睜眼看着符殤兒對着兒子衝去,是他看着兒子的心境在一點點崩潰,崩潰到去和天炎主神做交易。
世間悲哀莫大於心死,冷道無法原諒在自己離開後,莫老被陽煞抹殺,無法原諒在妻子的見證下,他與符殤兒曾經有着那般親膩的過往。
或許在兒子掌控天道刀罡向着青龍大帝斬下的時候,兒子心裏還在想,只要符殤兒不會干涉,這一戰結束後,縱使和符殤兒兩不相見,他還能陪伴着妻兒。
可這一切終究只是泡沫,符殤兒距離越近,這顆泡沫球就鼓氣越多。
他不想讓符殤兒死,註定無顏再以丈夫和父親的身份面對妻兒。
所以…這顆泡沫球爆炸了。
他給了天炎主神機會,亦是給予自己一種解脫。
“那老混蛋再不濟也是我冷道的父親,這事兒我冷道做不出來。”
忽而,腦海中想起天炎主神昨日所說,炎天之主連眼眶都變得溼潤下來。
兒子向來討厭他這個當父親的啊,他無法想象冷道在於天炎主神交流後,爲何對外界的一切都表現得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甚至虛空府邸開放的第一天晚上,他給凝聚了陰域的畫面後,冷道竟然還能表現出讓他都信以爲真的震動來。
冷道以溫暖騙了所有人,可是,包括他、包括妻子鍾離靈和兒媳離傾影在內的所有人都只看到了冷道殺伐陰狠的一面。
這一刻、他想起了曾經與奈何魔聖聊天時,那個傢伙詢問自己的一個問題;佛爲佛、魔爲魔,那麼…當佛門高僧戴上魔道的面具,他是惡是善?世人又如何認爲他的善惡?
兒子不正如此麼?
“小東西哩,你從來都沒讓父親失望過,過來沒有。”
炎天之主嘴脣喃動,似是輕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