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託莉雅眉頭緊蹙,想呵斥,但一想起“獅子王”就是平行世界的自己,心中就五味雜陳。
沿途看到的,那些被聖槍的魔力破壞出的巨大環形坑,今天聖拔儀式上的屠戮……
這些冷酷的舉動,竟然都是這個世界的亞瑟所爲。
儘管嚴格來說和自己無關,但這還是讓她充滿了愧疚和負罪感。
她的目光變得冷冽,注視着兩位圓桌騎士:
“獅子王現在是神靈了吧?只有徹底被聖槍侵蝕捨棄了人性的女神,纔會發佈那種讓你們自相殘殺的冷血命令。
還用聖槍的力量來濫殺無辜……我絕對饒不了她!”
這個錯誤,還是讓她來糾正吧。
“捨棄了人性?”
崔悲傷閉着眼睛,手持形似長弓又形似豎琴的妖弦,俊美的臉上掛着一絲殘酷的微笑。
“來自平行世界的騎士王,這有區別嗎?
您當初不也是以非人的姿態,捨棄自己的人心和私情,作爲絕對理想的王來統治不列顛嗎?
這個世界已經快完蛋了,獅子王要爲人類保留一些最後的火種,這有什麼錯?”
“那你們爲什麼要屠戮那些落選的平民?”
憶起曾經了捨棄人心的自己,呆毛王面無表情的問道。
崔斯坦睜開冷漠無情的雙眸,臉上帶着有點詭異的愉悅笑容,毫不客氣地揭了她的傷疤:
“這不重要,反正他們很快就會和這個崩潰的世界一起陪葬,再說了,您當初殺戮異族和入侵者時也從不手軟。
王,不懂人心──從始至終,不管是獅子王還是所謂的騎士王,不都是這樣嗎?
一絲不苟的衡量對錯,毫無偏差的公正賞罰。
大局爲重,拋棄私情……
號稱完美的王,不就是這樣一種非人的怪物嗎?”
崔悲傷曾經很後悔口嗨了一句──“王,不懂人心”,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不過,接受了“反轉”祝福之後,這句話大概讓他很嗨皮吧……
呆毛王聞言低下了頭。
被頭髮遮住的陰影中,看不清她的臉部表情。
“……”
悲傷之子的話讓他身旁的阿格規文都眉頭一皺。
這樣好嗎?
如今既然爲敵動手就是,爲什麼要再往她傷口上捅一刀?
然而──
有點出乎兩位騎士預料的是,阿爾託莉雅並未多麼失魂落魄和沮喪。
很快她就擡起了頭,雪白的俏臉上露出一抹動人的笑容:
“那是以前了,崔斯坦卿。
我現在不僅是不列顛的騎士王,也是一位需要照顧家裏不聽話的弟弟的姐姐。
我已經找回了缺失的東西。
我的情緒,
我的感情,
已經無需再壓抑了啊,諸位卿。
暴君,賢王,昏君……
這世上的王者千千萬萬,王道、理念也各不相同,沒有什麼絕對的標準。
什麼完美的王,絕對理想的王……都不過是癡人說夢罷了,古往今來就沒有什麼完美的王和王道,會這麼強調的不過是政治不及格的小學生罷了。
我不是什麼完美的王。
不過,我會繼續學習,閱讀的……讓自己更加賢明,更懂得管教的自己的蠢弟弟。”
殺死過去的自己。
拔起劍,成爲別人。
王,不是人。
……
很抱歉,這些已經是過去式了。
王的身份,姐姐的身份,人心,私情愛恨……正如雷恩所說,這些並不衝突。
強調什麼殺死自己,捨棄人心……搞的好像誰當了不列顛的國王就不是人了一樣。
“……”
這是震撼騎士們的發言,呆毛王的這些話給了崔斯坦和阿格規文很大的衝擊。
兩人儘管沒全聽懂,但也明白,眼前的騎士王已經超越了他們印象中的定義和範疇。
她應該和獅子王一樣,是機緣巧合走上了不同軌跡的王。
“那麼,王,造成了這一切的,是你口中的…那位親人嗎?”
鐵之阿格規文沉聲問道,試圖對比兩位王的不同。
“不全是……只要我繼續前進,很容易得出這些結論。
不過確實是他告訴我,王,將軍,大臣,詩人……這些不過是職業、地位和權勢的差別。但我等先爲人,再是王,將軍,詩人……顛倒起來豈不是可笑?”
阿爾託莉雅淡淡的說道。
不知爲何,她想起了某天在廚房內發生的事。
雷恩一邊切蘿蔔一邊扯淡:
“騎士王,人的能力是有極限的,我從撲街的悲慘人生當中學到了一件事──戰鬥的次數越多,就越會發現人類的能力是有極限的……除非超越人類……”
“你到底想說什麼?”
剛練習完劍術,餓的有點發昏的她有氣無力的問道。
雷恩:“所以,我不做人了!哈哈哈哈哈……”
“……”
後來她才知道,他在玩什麼梗,順便再嘲笑一下她那套“王不是人”的理論。
什麼但凡多讀了點政治歷史書,都不會這麼想……
‘一直那麼欠扁,有時候真想揍他一頓……’
阿爾託莉雅的嘴角微微翹起,露出花朵綻放般的明媚笑容。
如此美麗,似乎連周圍的陽光都更燦爛了。
這樣開心、純真的笑容。
若是出現在普通少女臉上,那再正常不過了。
可沒有一絲勉強,完全發自內心,出現在騎士王臉上,卻是騎士們幾乎未曾見過的。
假如不是認識,他們可能會認爲面前這就是個天真爛漫的少女,普通村姑吧。
“……”
這個騎士王和印象中差別很大,騎士崔斯坦和阿格規文對視一眼,都有點無言以對。
“那麼您現在算是已經擺脫了過去,卸下了王的包袱了嗎?不再糾結於不列顛的滅亡……”
半晌後,鐵之阿格規文才沉聲道。
這個問題對他而言很重要,他就是最希望能將不列顛和王的統治延續下去的人。
“拋棄了身爲王的責任,所以才能表現的這樣灑脫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