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開始的時候,醫生解開我的繃帶,只看了一眼,我自己都覺得沒救了。
現在的我,連動一下手指都做不到,簡單講,我現在真的就是拖着一塊爛肉。
但我面色平靜,彷彿這沒什麼大不了的,還有心情跟醫生說話,我問他,要是之前我昏迷的時候就砍了多好啊,現在讓我活生生看着也太殘忍了吧?
醫生愣了一下,沒想到我竟然面不改色,但還是說道:“之前不行,那個時候動手的話,會把你疼死的……而且,這需要本人同意。”
這是手術室,身邊好幾個醫生都在忙碌着,接着,一個醫生走到我的面前,說道:“你要醒着還是睡一會兒?”
我看了看右手的傷口,說道:“睡吧。”
醫生點了點頭,不知給我注射了一針什麼東西,很快,我的意識就模糊了起來。
……
幾個小時後,手術終於結束。
當我睜開眼的時候,看見病房裏站滿了人,皆是滄武天龍會的人。
他們全都是面色陰沉,有幾個還紅了眼眶。
白昭雪第一個注意到我醒了,連忙奔了過來,其他人見狀,也都圍了過來,不過沒有人說話,一個人都沒有。
不知道該說什麼,不知道該怎麼說。
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我的右手,那上面已經沒有繃帶了……什麼都沒有了。
我無法形容這種感覺。
即便我之前裝的再怎麼沉穩,當親眼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我的心裏還是忍不住酸了一下,差一點沒忍住哭出來。
但我強忍着沒有流淚,反而笑了起來……
白昭雪的眼皮跳了一下,回頭說道:“你們先出去吧。”
於是衆人都走出了病房。
白昭雪又對我說:“難受的話就哭吧,我在呢。”
“不難受啊……”我依舊笑着,笑的肝腸寸斷,笑的痛不欲生。
我閉上了眼,但眼淚還是止不住從眼角的縫隙中流出。
白昭雪抱住了我的頭,同樣流出了淚,她對我說道:“以後我做你的右手。”
沒有經歷過的人不會理解,也許你可以憑藉想象知道我的感覺,但永遠沒有感同身受這一說,永遠都沒有!
那天,我哭了很久,誰都知道我心裏不好受,所以沒有人打擾我。
過了很久很久,我的淚水終於止住了,就這樣靜靜躺在白昭雪懷裏,一動不動。
沉默良久,我突然說道:“現在,你還願意跟我在一起啊?”
白昭雪愣了一下,十分認真地對我說道:“劉天龍,別學電視劇裏的傻逼,你敢故意給我找事,我就打死你……我說了,以後我就是你的右手。”
我微微一笑,不再說話。
接下來的幾天,白昭雪每天都在醫院照顧我,不管我想幹什麼,只要叫一聲她的名字,她馬上就幫我忙這忙那的。
我確實不能下牀了,雖然隨着時間的推移,傷口的肉已經重新長起來了,但骨頭已經傷到了,無法復原。
白昭雪每天都推着個輪椅帶我在醫院後面的小花園裏走動,我的心情也漸漸平復了下來。
但我很少跟別人露出笑臉,只對白昭雪一個人笑過。
滄武也有人來看我,新手營,地字班都來過……天字班沒來,但賀雲飛來了。
賀雲飛的心情也不好,不然那天不會對醫生髮飆……我好不容易進入了天字班,他以爲接下來可以順利進行,但沒想到竟然出了這樣的事。
聽說,他也在查那輛麪包車,但如之前所說,真的很難,一點痕跡都查不到。
我當然知道是呂闊乾的,但我沒告訴他,如果他知道我接下來要做的事,他一定不會同意的。
“現在我就是個廢人,你還需要我繼續待在天字班嗎……或者說,我還可以繼續在滄武上學嗎?”我面無表情地說道。
當時病房裏就我們兩個人,因爲賀雲飛說想跟我單獨談談,我猜想,他可能從此就不需要我了,所以有此一問。
“需要,可以。”賀雲飛只回復了我四個字。
“爲什麼?”
“有件事,只有你可以做到。”
“爲什麼?”我又問了一遍。
賀雲飛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說出來,走到窗邊,背對着我說道:“你信我嗎?”
我皺了皺眉。
我信賀雲飛嗎?
……半年前,他說讓我別去滄武了,他自己單獨做我的老師,單獨培養我,結果他跑去東浣泡妹子了;幾個月前,他說給我寄了個大紅包,讓我趕緊去拿,結果他給我打了十塊錢的白條。
認識他這麼久,他一直都不靠譜……
理論上講,我根本不相信他,但不知爲何,此時此刻,我忽然有一種強烈的預感。
“那就好。”
“可你還是沒說爲什麼。”
“別急,問你個問題……”賀雲飛笑了笑,說道:“我查不到是誰打傷你的,但是,我感覺……你應該知道,是嗎?”
我眨了眨眼,不置可否。
“相信我,那就告訴我你的真實想法,接下來準備怎麼做?”
我沉默良久,眼睛忽然變得陰沉無比,沉沉說道:“血債血償,十倍奉還!”
賀雲飛彷彿就是在等我這句話,因爲我剛說出口,他就長呼了口氣,毫不猶豫地說道:“好,整個滄龍區黑界,都是你的後盾。”
“嗯?”我疑惑地看着他。
“放手去做吧。”賀雲飛鄭重地說:“我給你善後。”
……
半個月左右的時間,我就出院了。
之前說過,我的體質可能真的跟平常人不同,普通人受了我這種傷,沒有幾個月時間根本無法下牀,而我已經感覺不到疼了……當然,骨頭傷到了,這是沒有辦法的,只能坐在輪椅上。
回到滄武的那天,我坐在輪椅上被白昭雪推着前進,天龍會所有人都在門外迎接我,滄武的老師看見了,但是並沒有管。
熟悉的一幕……
好像什麼都沒變,又好像一切都變了。
人們面色沉重,變得死氣沉沉。
路過幾個跟我關係好的朋友,他們每一個都拍拍我的肩膀,說了一聲:“歡迎回來。”
我一路點着頭,被白昭雪推着前往教學樓,身後人羣自覺跟在我的身後。
死氣沉沉,不發一言,但已勝過千言萬語,我身後的每個人都知道,他們接下來會非常非常忙。
……
如之前所說,接下來的日子裏,滄武沒有天龍會。
因爲在某一天,我曾召集所有天龍會成員在階梯大教室集合,把早已複印出幾百份的照片交給了他們,每人一張。
滄武不是高中,在昌海市混跡的,都聽說過滄武,知道那是一羣絲毫不亞於職業保鏢的練家子,所以大多數情況下,那些娛樂場所的老闆非常樂意讓滄武的人給他們看場子。
天龍會兩百會員集體出發,分散在滄龍區、海島城、硃砂區、遊海區的各個酒吧、KTV,夜總會。
只要得到某人的任何消息,馬上就會被身在滄武的我知道。
而我也在草擬一份方案——怎樣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讓他“失蹤”。
我恨不得他死,之前我也確實說過,哪怕被呂文奇玩死,我也必須要他的命……但冷靜下來後,想到這些兄弟可能都會因爲我而被呂文奇報復,我又有點做不出那種事來了。
現在,最好的方法就是讓他失蹤,且沒人知道是我做的。
呂闊真不愧是混喫等死的富二代,短短一個禮拜,他就相繼在四大城區都出現過了。反饋回來的消息,要麼是他跟朋友聚會,要麼是跟一幫小混混打架,總之每個城區幾乎都有他的身影,他的行蹤完全隨機,根本就不固定。
現在的我依舊在地字班教室,賀雲飛特批,在我辦完自己的事情之前,可以暫時不迴天字班。
地字班纔是我的地盤,這裏有我的兄弟,我的朋友,我的一切都在這裏,做事也很方便。
可再方便,我們也無法摸清呂闊的活動規律,這小子簡直就是每天都在環城旅行,哪都想去轉悠一下,我他喵的差點直接下令兩百多人直接上街砍他。
但關鍵時刻還是忍住了。
任何人在經歷我這種事後,只會有兩種結果:第一,徹底被對方打服、嚇慘,再也不敢跟人家作對;第二,以其道,治其身,血債血償,十倍奉還!
白昭雪知道我想做什麼,她並沒有勸阻,反而放話說,無論我幹出什麼事來,她都盡全力幫我擺平。
總之一句話,賀雲飛的黑界勢力,白昭雪的白道關係,都是我堅固的後盾。
這天是週五,我依舊趴在桌子上整理着我的計劃。
白昭雪坐在我的旁邊,嘆了口氣道:“你也太累了,換做是我的話,我早就直接上街砍他去了……我說,你真不用我插手?”
我斜眼看着她:“小白,我纔是老大,聽我的。”
白昭雪不屑地撇了撇嘴。
我笑了一下,說道:“還是保險一點,呂文奇太厲害,如果他知道是我動的呂闊,那些參與的人都會完蛋。”
“嗯,我知道。”
就在這時,白昭雪的手機響了起來,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馬上走出教室去接電話了。
我也繼續低頭寫着什麼東西,餘光瞥見那支空曠曠的袖管,我的心腸早已變得堅如磐石,任何人都保不住呂闊,任何人!
不多時,白昭雪便走了進來,她聲音高亢,語氣興奮,把我都嚇了一跳:“阿龍,我找到呂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