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當走了。
我並沒有動手。
我把萬鴻飛送回了莊園。
在這裏，萬鴻飛再次受到全方位的保護，我暫時沒什麼事，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衛生間裏，鏡子裏面，我的臉色格外鐵青。
裏面，外面，兩個我，一動不動。
沉默許久，我突然一拳砸了出去。
“啪嚓”一聲，鏡子整個碎裂。
“靠！”我發瘋似的吼了一聲，彷彿只有這樣，才能釋放我體內的怒火。
明明近在眼前，而我，又沒有動手。
爲什麼會這樣？
之前念着他的好，可現在呢？
人家都當着你的面來談那件事了，你爲什麼還是不動手？
我不停地質問着自己，不停地揮出拳頭，砸在那面早已破碎不堪的鏡子上。我的手被玻璃劃出了血，血流如注，可我感覺不到疼，不停地砸、砸、砸！
不知過了多久，我停了下來。
鏡子裏面，倒映着無數個我。這面鏡子是完全鑲在牆裏的，碎渣只掉落了一點，大部分還在牆上掛着。
我不知道我該怎麼辦了，我下不了手，真的下不了手。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賀雲飛又打電話來催我了。
電話鈴聲響起的一刻，我怒火中燒，掏出來就扔進了馬桶。
過了一會兒，鈴聲戛然而止。
又過了一會兒，鈴聲又響了起來……
如此反覆了十多遍，我再也忍不了了，衝過去就把手機撈了出來，接起來便罵：“老子不幹了！”
很奇怪，賀雲飛似乎已經料到了，並沒有多意外，反而平靜地問道：“他對你挺好的是吧？”
“是啊。”我大大方方地承認，“他對我挺好，怎麼了？你別跟我談什麼十萬條人命了，他們的死活關我屁事？我做不出來這種事，你那麼牛逼，你自己怎麼不來，皇甫月那乾菜鳥能打得過你？你來啊，你來試試看！”
“能出來嗎？見面說吧。”賀雲飛依舊語氣平淡。
我果斷掛了電話，去跟萬鴻飛請假。
一般情況下，只要萬鴻飛身邊有人，其他人是可以隨便離開的，所以當然沒有問題。
臨走，萬鴻飛還笑眯眯地對我說：“就知道你悶了，去吧，在外面的所有開銷，商會給你報銷。”
我的心又痛了一下。
如果說這種人是十惡不赦的大惡人，那麼請問，世上還有沒有好人？
是，他跟藍天公司合作的事，我親眼看見了。可是，我沒有那麼偉大，我做不到爲了十萬個陌生人，而去殺害對我這麼好的人。
有人能做到？
比如，執法隊？
可惜，我不是執法隊。
……
我跟賀雲飛約在滄龍區的一個咖啡館，我到了一看，發現賀雲飛早就到了，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一口一口地抿着杯中的咖啡。
我走過去，坐下。
賀雲飛依舊喝着咖啡，彷彿我不存在。
我也沒有主動說話。
一時間，寂靜無聲。
良久，賀雲飛喝完整整一杯咖啡，才正視我的眼睛，說道：“想好了？確定不幹了？”
此時此刻，我的心情已經平復了一些，點了點頭說道：“我幹不了。”
“理由呢？僅僅是因爲他對你太好了？”
“當然不是。”我呼了口氣，說道：“你告訴我，萬鴻飛十惡不赦，是外國人的走狗，而我看到的萬鴻飛不是這樣的，他不僅不是走狗，還經常打擊某些違法的老外。黑界、商界，有一個算一個，他幾乎把這兩個地界的惡人滅了個光。”
確實是的。
在我第一天入會的時候，萬鴻飛就讓我去殺了外國人皮特，理由是皮特是黑市老闆，經常哄騙一些學生，把他們的器官摘了下來。
之後，我加入萬鴻商會才發現，原來萬鴻商會內部，就有一個專門打擊那些惡人的部門，張夢告訴我，一開始本來是想讓我也加入那個部門的，沒想到萬鴻飛一上來就讓我做他的保鏢。
我把我知道的萬鴻商會告訴賀雲飛，整個過程中，賀雲飛都在平靜地聽着。
直到我說完，賀雲飛才說道：“那，藍天公司呢？”
我沉默了一下，說道：“我確實見過他們談合作……可是，我下不了手。”
“一次又一次……”賀雲飛搖了搖頭：“刺殺萬鴻飛的機會，你錯過了幾次？”
我的心裏咯噔了一下，沒想到賀雲飛竟然連這也能猜到。
“五次。”
賀雲飛倒吸一口涼氣：“看來你是真做不了？”
我拼命點頭：“真做不了。”
“好，那我就換人，正好元辰最近沒事做。”
“嗯，早出院了，正好讓他活動下筋骨。”
我的心裏再次咯噔一下，我跟元辰打過交道，知道那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狠人，如果換元辰來的話，萬鴻飛真的就別想活過一個月了，元辰絕對不會拖泥帶水，萬鴻飛的好對他來說就是個屁，他可是連大哥都能背叛的人啊……
我不知道我的表情是什麼樣的，總之賀雲飛看了我一眼後，警惕地說道：“你不幹就不幹，可別給我搗亂啊。”
我連忙搖頭：“不會。”
“行，那就這樣吧，你還回去嗎？”
我想了想，說道：“回去吧，跟萬鴻飛告個別。”
“嗯，那我先走了，你明天來天字班報道。”
賀雲飛說完便離開了。
我盯着他越來越遠的身影，直到消失不見。
我獨自一人坐在這裏，從白天坐到了黃昏。
夕陽西下，我看了看手錶，發現已經六點多了，這才離開了咖啡館。
我並不知道，在我身後的不遠處，另一張桌子上……
這張桌子，坐着一個頭戴鴨舌帽，用報紙擋着臉部的男人。
報紙微微傾斜，露出他的眼睛。
他就像白天的我一樣，盯着我的身影，直到消失不見。
緊接着，他臉上的表情越來越興奮，越來越興奮……
他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順哥，幫我聯繫皇甫月，我有重大發現！”他的聲音十分激動。
……
“一次又一次……刺殺萬鴻飛的機會，你錯過了幾次？”
“五次。”
皇朝酒吧，武順辦公室內。
三個人，緊緊盯着電腦屏幕裏的錄像。
兩個人說話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傳進每個人的耳中。
看完整段視頻，皇甫月已經憤怒到了極點，一雙眼睛好似能噴出火來。
他拍了拍笑容滿面的葉非凡，說道：“你做的很好，明天去萬會長的莊園，找財務提錢……想拿多少都可以！”
葉非凡更加激動：“謝謝，謝謝月哥……那這個劉天……”
提到劉天，皇甫月恨得牙根癢癢，看向了武順，說道：“給他打電話，就說萬會長讓他來皇朝。”
剛纔的視頻，武順也看在眼裏，他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可是……
武順憂心忡忡地說：“叫他來這？爲什麼不找商會的人幹掉他？我們這裏沒人是他的對手啊……”
“放心，有我在。”皇甫月狠狠拍了一下桌子，“馬上清場！”
武順點了點頭，馬上拿出手機打起了電話。
不一會兒，武順掛了電話，道：“他馬上就來。”
接着，武順看向葉非凡，葉非凡當然明白什麼意思，連忙跑出辦公室。
片刻，樓下的音響傳出葉非凡的聲音：“各位不好意思，因爲一些突發情況，今晚酒吧提前打烊，所有的消費都算在我的頭上，請各位有序離場。”
與此同時，武順辦公室內。
皇甫月說道：“順哥，劉天是叛徒這件事，希望你不要傳出去。”
武順當然很奇怪：“爲什麼？”
皇甫月終於說出了實話：“會長那麼信任他，他卻是來殺會長的，而我們試探了那麼多次，竟然都沒有發現。這是我們的過錯，這件事不能告訴任何人，會長那邊我去說。就讓他從此人間蒸發吧，記住，今晚過後，劉天就不是叛徒了，他只是‘消失’了。”
武順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另外，那個元辰，也給我好好查一查，還有跟劉天見面的老頭，他又是什麼來路。”
“沒問題，最多三天，我把那兩個人家裏有多少親戚都給你查出來。”
……
接到武順的電話，我立馬動身前往皇朝酒吧。
我已經半個多月沒來皇朝了，還挺懷念以前的辦公室的。
來到這裏，我竟然有一種回家的感覺。
只不過，今晚的皇朝，好像與以往不太一樣。
要說哪不一樣，卻又說不出來，總之就是感覺不對。
直到我走進大門，發現裏面沒有一個客人，而就在此時，身後的大門又猛地關閉後，我終於知道哪不對勁了。
殺氣！
非常濃烈的殺氣！
前後左右，四面八方，充斥着這種氣息！
我幾乎沒有任何多餘的時間思考，完全出於本能，連忙翻滾到柱子後面。
與此同時，四面八方隱藏着的人羣站了起來，舉起手中的槍就朝我的方向打來。
砰砰砰……
聲音震耳欲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