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耳邊的風聲，我甚至會以爲有人按了“暫停”鍵。
我們兩人，就這樣對視着，一動不動。
良久，白昭雪微微張嘴，猶疑着說道：“你就是那個雜種？”
“對，我就是那個……”我突然反應了過來，說道：“呸！我不是雜種！那個啥……你爸讓我來接你。”
之後，又是長久的沉默。
白昭雪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你……你別告訴我……你是……”
我知道她在說什麼，再次點了點頭：“我就是他的人。萬鴻飛，萬鴻商會。”
白昭雪：“……”
……
一分鐘後，我們兩人靠在了法拉利上，相對無言。
沉默良久，我忽然笑道：“你爸，是萬鴻飛啊？”
白昭雪猶豫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她好像不太想承認……
與此同時，我也不太敢承認。
要說白昭雪是個富二代，我信，我完全可以接受，因爲她確實很有錢。
但是……萬鴻飛啊，那可是萬鴻飛啊，整個昌海最有權勢的人啊！
我不太敢接受了……
真的，我敢說城主都不一定有萬鴻飛的勢力大！
曾幾何時，白昭雪跟我開玩笑說，她爸纔是真正的昌海首富，當時我雖然不信，但我也知道，她爸絕對也是個手眼通天的人物，當時我就覺得配不上她了，現在，可想而知，我更要覺得配不上她了。
我們兩人，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我感覺我忽然之間就不認識她了，她，亦是如此。
過了一會，白昭雪才說道：“你怎麼認識他的？”
於是我就開始編。
真的是編！
總不能說我的任務是殺掉萬鴻飛吧？
我說，天字班不好玩，加入沒幾天我就跑外面闖蕩了，經過一些機緣巧合，我加入了萬鴻商會，認識了萬鴻飛，併成爲了萬鴻飛身邊的保鏢……今天，萬鴻飛讓我來接她的女兒去參加酒會，我這才知道，她的女兒，叫白昭雪。
“……哎！”白昭雪雙手抹了一把臉，懊惱道：“這……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有一個問題我很久以前就想問了，於是立馬說道：“你爲什麼不想告訴別人你的真實身份啊？”
白昭雪苦笑了一下：“身份？我有什麼身份？”
我同樣苦笑：“你爸可是萬鴻飛啊。”
白昭雪突然認真地看着我，說道：“這就是我爲什麼不想告訴別人的原因。”
“……嗯？”
原因？哪呢？
白昭雪繼續說道：“你姓劉，你爸姓萬？你不覺得丟人嗎？”
我沉默了下來。
因爲我已經提前瞭解過一些情況，所以大概能猜出來一些東西。白昭雪，同樣是萬鴻飛被仇家追殺的時候出生的，萬鴻飛這麼做的目的，是怕白昭雪被仇家盯上。
“其實你應該不太瞭解當時的情況……”
白昭雪打斷了我：“我瞭解！”
“你瞭解？”
“瞭解啊。萬鴻飛嘛，整個昌海誰不認識他？我知道他被仇家追殺，不敢暴露家人的信息……呵呵，這種屁話也就騙騙外人——如果他真是這麼想的，怎麼會有十幾個……”白昭雪說着說着，突然不說了，好像覺得丟人。沉默了一會兒，才咬牙切齒地說道：“我他媽有十幾個兄弟姐妹，靠！那萬鴻飛就是個雜種，老畜生！”
“你知道我小時候經歷過什麼嗎？你知道一個小孩沒有爸爸，周圍人是怎麼看她的嗎？”
“以前我灰頭土臉，誰都能來踩我一腳，我反抗過，也爭鬥過，可是沒用……我沒有錢。”
“後來我終於有爸爸了，可是那個人太陌生了，對我來說就好像是突然蹦出來的一樣。”
“我有了錢，什麼都有了，我可以買好多漂亮衣服，穿着好多人一輩子都買不起的名牌……切，爲什麼總有人覺得，錢是萬能的呢？”
“我必須承認，一開始是挺開心的，因爲我窮了好幾年了，突然有了錢，真的很開心。直到有一天，一個我完全不認識的人找到我說，萬鴻飛，竟然也是他的爸爸……”白昭雪做出一副詫異的表情，“我靠？你知道一個年僅十五歲的小女孩聽到這話是什麼感覺嗎？當然，沒感覺，我只當他是個騙子……但是每一年，每一年！每一年都他媽有人來找我！說什麼都是因爲我，他爸好久都沒有回家去陪他了！我去他媽了個逼的！關我吊事啊！”
“後來我才知道，萬鴻飛崛起後，一個一個把他曾經的孩子都認了回去，並且告訴他們，他們有十幾個兄弟姐妹，告訴他的所有……應該不能叫老婆吧？情人……對，就是情人，他告訴他的所有情人，說她們有十幾個姐妹……這話如果是個普通人來說，那些女人能打廢他，可誰讓他是萬鴻飛呢？”白昭雪苦笑了下，繼續說道：“那些女人，都被萬鴻飛扶了起來，成爲了昌海市有頭有臉的企業家，不用會做生意，會睡覺就好，會喫飯就好，會玩就好了，賠了就賠了，大不了公司倒閉……你看看人家這魄力。而那些孩子，也都一個個的成了富二代，我是他最後一個認回來了……我也不知道他爲什麼那麼喜歡我，剛認回我的時候，在家裏陪了我好久，然後，那些小畜生就都來怪我……後來，萬鴻飛那個老畜生就再也沒來看過我。”
“來吧，你說說，是你，你會原諒他嗎？”
白昭雪滔滔不絕地說了好多。
我也在這短暫的時間裏，經歷了一遍，她的人生。
我發現我錯了，我一直以爲，白昭雪從小就衣食無憂……原來，她也窮過，她也被人欺負過，她也曾像我一樣，在被人欺負的時候，幻想有個人能出現保護她。
“我會。”我點了點頭。
“呵呵……”白昭雪翻了個白眼。
“我真的會。”我認真地說道：“因爲……你是沒有爸爸，我是沒有媽媽，如果她現在能出現在我面前，我不需要她做什麼，哪怕只是見我一面，從今往後一輩子都不再見了，那我也願意。”
“嗯？”白昭雪並不知道我的事。
“別誤會啊，跟你不一樣的，我媽在我出生的時候去世了，難產……”
“……”白昭雪繼續翻着白眼：“廢話，你也知道不一樣啊。”
“感覺還是一樣的嘛……”我的聲音低沉了下來。
其實我到現在都不理解，爲什麼我媽會難產……聽我爸說，當時一切都很正常，而就在我即將出生的瞬間，天上……反正這種屁話我是不信的，因爲我後來問過我們村的人，好像，除了我爸，誰也沒有看見過那道光。
……那道光降落後，我媽，就死了。
反正我爸是這麼說的。
……
我和白昭雪繼續站在一起，沉默着。
我在糾結一件事，我到底要不要告訴她，其實萬鴻飛準備把位子傳給她？
張夢說過，萬鴻飛的大部分孩子都不知道他的身份，那一小部分知道的人中，只有四個有機會繼承他的產業。分別是萬鵬，萬菁蘭，葛少強，白昭雪……二男二女。
到底要不要說？
算了，說不定她知道呢？就算不知道，也遲早會知道的吧。
於是我沒有說。
當然，如果我能預知未來的話，我肯定就說了。
我怎麼可能想到，只是因爲我當時沒有說出這句話，後來白昭雪，會被人害的那麼慘。
……
過了很久，白昭雪才拍了拍我，說：“走吧，陪我買衣服去。”
我愣了一下：“買衣服去？幹嘛呀？你不回去上課了？”其實滄武沒課上，但我們已經習慣在沒有老師的情況下也不隨便離開了。
白昭雪苦笑道：“你不是說你是那個雜種的保鏢嗎，他讓你帶我回去，如果我不去的話，他該找你麻煩了吧。”
之前我剛聽說萬鴻飛是白昭雪她爸的時候，我是真的不打算回去了，因爲我總不能殺了我的老丈人吧？現在接受事實之後，我終於清醒了過來，誰說我回去是殺萬鴻飛的？我把白昭雪帶過去，順便跟他告個別，之後的事，我就再也不管了。
所以我當然要回去，事情總要有始有終。
“好，上車吧。”我幫白昭雪打開了車門。
白昭雪樂呵呵地坐了上去，說道：“現在挺有錢？”
我也坐了上去，笑道：“你爸給我買的。”
白昭雪瞪大了眼睛：“好傢伙，原來這車是我家的，還好沒砸。”
“不是你家的，是你爸給我買的，送給我了。”
“屁，我不信。”
……
“阿龍，剛纔我說的話，你千萬別告訴別人啊……”
“嗯，我不會說的。”
“阿龍，你真的從小沒有媽媽啊？”
“嗯，沒有。”
然後白昭雪就把手放到了我的腿上，滿臉關懷地說：“對不起，你剛來滄武的時候我還欺負你來着，我實在太不是人了……”
我剛想說你別這麼說，我沒什麼的，後來不一直都是你保護我嗎……
就聽白昭雪繼續說道：“以後我一定給你媽媽般的關懷。”一邊說，還一邊拍着我的腿。
我看向了她，衝她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這娘們，怎麼啥便宜都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