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一顫，想也沒想，右手條件反射快速捏了一簇三清真火，手一揚照着那兩張光禿禿的臉揚了過去。
呼！
三清真火只撲那兩個紙人，藍色的火焰驀然躥起老高。
兩個紙人相互“看”了一眼，悄無聲息的退到了身後的黑暗中。
我和紅姑娘沒有動，而是屏氣凝神，靜靜等待着。
等了許久，那兩個紙人再也沒有了什麼動靜，好像剛纔純粹是爲了嚇唬我們一樣。
歘、歘、歘……
不遠處，依舊傳來衣服摩擦地面一樣的聲音。
另外幾個紙人依舊在晃悠着……
整個天地齋，寂靜而詭異。
“紅姑娘，這些紙人是怎麼回事？”等了片刻，確定那兩個紙人再沒動靜後，我湊近紅姑娘低低問道。
“不知道。”紅姑娘搖了搖頭，聲音帶着莫名的冷硬，“大半夜我被驚醒後，就發現它們都變成這樣了。”
“它們都是你店裏的紙人？”
“恩。”
“我來之前，它們都做了什麼？”
“好像什麼都沒做，就單單是活了……”說這句話時，紅姑娘的聲音漸漸低沉了下去，帶着一絲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驚詫。
單單是活了。
這句話，讓我莫名打了個寒顫。
紙人變活，本身已經夠驚悚了。
更何況，還是這麼多紙人一起變活。
扎紙人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在將紙人送往事主之前，絕對不能給紙人畫上眼睛這是因爲陰三門陰氣重，若早早給紙人畫了眼睛，容易引鬼上紙人身，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不過，我還是第一次見連五官都不畫的紙人。
驟然看到，只覺得汗毛倒豎，瘮人的要命。難爲紅姑娘一個女孩子到現在還能這麼鎮定自若，沒有被嚇的渾身發抖。
“若沒有我的加持，它們就是一張張紙片而已。”紅姑娘低聲道：“可是，我什麼都還沒有做，它們就活了。”
我明白紅姑娘的心情。
天地齋就是她的地盤，天地齋內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可無意間，她發現天地齋內居然有東西超出了她的掌控！
而且，還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
震驚、迷惑。
她甚至不惜主動請我過來。
我心中，忽然生出了幾分對紅姑娘的憐惜之情，不由自主伸出手，輕輕握住了紅姑娘的小手她的小手始終冷冰冰的，不知道是常年跟陰物打交道所致，還是被嚇的。
“你……”
紅姑娘下意識想要抽回手。
我攥緊她的手，低低說，“別抽回手，我害怕。”
“又來這一招！”黑暗中，紅姑娘低低啐了我一口，卻沒有再試圖抽出自己的小手。
黑暗中，我臉上露出了得逞的笑容：紅姑娘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兇巴巴的，但實際上並沒有那麼兇。
確定紅姑娘不再把手抽出去之後，我又悄悄探出頭，轉頭朝外面那幾個晃悠的紙人看去。
砰！
就在我剛剛探出頭的一瞬間，天地齋的門忽然被打開了。
一個紙人僵硬着身子，緩緩朝門口走去。
而它身後，則跟着好幾個紙人，它則被那幾個紙人簇擁着一起朝天地齋門口走去。
“紅姑娘，快看！”
我精神一振，低低對紅姑娘說道。
紅姑娘也快速探出了頭，跟我向門口。
就見爲首的紙人走到門口後，它身後的幾個紙人衝它微微拜了三拜，然後那幾個紙人一起轉身回了天地齋內。
而那個紙人則僵硬着身子走出了天地齋的大門。
砰！
等那紙人走出天地齋之後，大門砰的一下關上了。
而送那紙人離開的幾個紙人則轉身走進天地齋置放紙人的格子內，再也沒有了動靜。
天地齋內，恢復了一片死寂。
“走！追上去看看！”我沒有猶豫，立刻拉着紅姑娘的手，急急朝天地齋外追去。
等我和紅姑娘追出天地齋後，就見那紙人正轉過天地齋右側的拐角，僵硬着身子朝前方走去。
天地齋位置特殊，正對着的街道熱鬧非凡，背後卻一片荒涼。
那紙人走去的方向，正好是天地齋背後的荒涼處。
“跟上它看看！”
我低低道。
紅姑娘點點頭，跟我一起追了上去
紙人並沒有發現我和紅姑娘在追蹤它，它僵硬着身子，走的不緊不慢。
我和紅姑娘也只能不緊不慢跟在那紙人身後，想看看它到底要去什麼地方。
黑暗中，那紙人“穿着”綠色的“衣裙”，僵硬着身子緩緩走在前面；而我和紅姑娘兩人則亦步亦趨跟在它身後……
“紅姑娘，這個紙人也是童女，你之前說過丟了兩個童女。”我看了看前面依舊僵硬着身子緩緩前行的紙人，低聲猜測，“該不會……就是這麼丟的吧？”
紅姑娘沒有說話，一雙靈動眼睛卻緊緊盯着那個紙人。
最想知道答案的人，只怕就是她了！
現在正值後半夜。
月朗星稀。
四周的一切景物都被濃重的夜色包裹着，只能隱隱約約看出一個模糊淡然的輪廓。
紙人走的地方越來越荒涼。
四周也越來越死寂，只能偶爾聽到鳴蟲的低鳴聲。
偶爾想起的蟲鳴聲非但沒有讓人感覺出一絲生機，反而襯的四周更加死寂。
“都走了這麼遠了，它到底要去什麼地方？”我對河海市還比較陌生，眼看着紙人越走越偏僻，我忍不住嘀咕了一聲。
紅姑娘低低迴答了我，“前面接近臨郊，是一片墳地。”
我驀然住了嘴，後背刷的生出一陣寒意：一個紙人，大半夜晃悠着自己去墳地？
這也太驚悚了吧？
難不成，我猜錯了：紅姑娘之前的紙人不是這麼丟的？
心中雖然冒出無數個疑點，我還是牽着紅姑娘的小手，亦步亦趨跟在紙人身後，一直來到了距離天地齋大概有五六裏地的一片荒涼野地。
不對。
準確來說，不算荒涼野地。
因爲，在那一片荒涼野地前，孤零零矗立着一座小廟。
那座小廟很小，小到只有兩塊大石頭爲壁，一塊爲頂，門口是兩扇小門，門前放着一尊不大不小的香爐。
出乎我和紅姑娘預料的是，紙人並沒有走向墳地，而是徑直走進了那座小廟內。
小廟的門被關上了，我們也看不到廟內的情況。
“那是什麼廟？”
我低聲問紅姑娘。
紅姑娘低低迴道：“娘娘廟，也叫鎮鬼廟。傳說，這娘娘廟是修建來鎮那一片墳地的冤魂野鬼的，但這一帶太過荒涼，這娘娘廟平日裏也很冷清，只有逢年過節會有些老太太來供奉。奇怪，那紙人去娘娘廟內做什麼？”
我也覺得奇怪。
這大半夜的，紙人來鎮鬼廟做什麼？
“我們要不要過去看看？”紅姑娘低聲問我。
“先等等看！”我一把拉住了她，低聲道：“這紙人鬼祟，咱們現在還不能打草驚蛇，待會兒看看再說。”
這一等，我們就等了有足足半個小時。
期間，紅姑娘一度懷疑紙人已經從小廟別的門窗逃走了。
就在她第三次要上小廟查看情況時，小廟的門忽然開了，剛剛走進去的紙人，緩緩從小廟內走了出來。
“它上了眼！”
紙人剛剛走出小廟，紅姑娘立刻輕呼了一聲。
上眼，就是給紙人畫眼的意思。
我看着緩緩從小廟裏走出的紙人，也驀然愣住了：我們雖然離小廟還有些距離，但卻能看到紙人確實有了五官，而且身形纖細窈窕，行走間衣袂翩然，恍若仙子一樣。
恍惚間，那紙人竟然像是一個活脫脫的美貌女子一樣。
而且，它原本僵硬的身子，似乎也輕盈了許多。
“這，這怎麼可能？”
紅姑娘怔怔盯着從小廟裏走出來的紙人，喃喃道：“怎麼會有人比我的手法還要精妙絕倫？”
眼看着紙人從小廟裏走出來之後，又折身朝原路返了回來，而且距離我和紅姑娘越來越近。我顧不上多看，一把拉着紅姑娘到旁邊草叢中躲了起來，低低道：“快躲起來，別被它看到了！”
說完之後，我心底驀然一驚。
不知不覺間，我竟然也把那紙人當成活物了！
驚疑間，那紙人已經翩然從我和紅姑娘面前走了過去，緩緩順着原路朝天地齋的方向走去了。
“難不成，它要回天地齋？”
我盯着那紙人的背影低低自語。
剛剛一直沒有出聲的紅姑娘忽然低低說了一聲，“不，它是直接去事主家裏了！”
“明天要用紙人的事主是誰？”
我好奇問。
紅姑娘低低道：“京海區一戶尋常人家。”
我沉思了片刻，很快下了決定，“紅姑娘，既然你知道明日要用紙人的事主是誰，那咱們現在不必跟着紙人了，只需要明天去事主家看一眼就知道紙人到底有沒有去他家了。”
“那咱們現在幹什麼去？”
紅姑娘看向我，驚疑問。
我用下巴指了指距離我們不遠的小廟，低低道：“去前面那座娘娘廟，看看廟裏到底有什麼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