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放不下,跟她當初對傅啓政那種放不下還不一樣。
作爲朋友,陳婉卿不知道該如何就這件事情安慰她。
她能做的,大概就是安靜陪在她身邊吧。
溫禾時晚上睡得還不錯。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情緒緩和了不少。
跟Eddie醫生約的九點半見面,喫完早飯之後,溫禾時就開車去醫院了。
陳婉卿陪着她一起。
接受治療的時候是不允許人陪同的,所以陳婉卿只能在外面等着她。
溫禾時剛一走進診室,Eddie醫生便笑着問她:“昨天的生日過得如何?”
Eddie醫生一提昨天,溫禾時自然而然就想到了靳寒嵊。她的臉色有些僵硬。
過後,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嗯,還好。”
“可是你的笑看起來似乎有些勉強。”Eddie醫生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她。
溫禾時:“……”
她突然就覺得自己很蠢,竟然想着在醫生面前隱藏情緒。
Eddie見溫禾時不說話,便繼續問:“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他問完這個問題後,溫禾時沉默了足足有兩三分鐘。
她低着頭,似乎是在掙扎着要不要說明真實情況。
而Eddie醫生也十分有耐心,沒有催促她,安靜地等着她陳述昨天發生的事情。
一陣沉默過後,溫禾時終於開口:“他來紐約了。”
這個“他”是誰,不言而喻。Eddie醫生當即就反應過來了對方的身份。
但,他仍然很執着地問溫禾時:“他是誰?”
溫禾時:“……你知道的。”
Eddie醫生微笑了一下,“對,我確實知道他的身份,但我更想聽你說出來。”
“你用‘他’來指代那個人,只能說明你內心還在逃避他,不敢面對他。這對你的康復不會有任何幫助。”Eddie醫生字字珠璣。
他說的這些道理,溫禾時又怎麼可能不明白?
她深吸了一口氣,調整思緒之後,纔開口:“是靳寒嵊,當年的強女干犯。”
聽到她說出這句話,Eddie醫生才繼續往下問:“那麼,他來找你做什麼?”
“我希望你實話實說,他跟你說的話,還有你內心真實的感受,都不要隱瞞。”
Eddie醫生似乎已經猜到了她會嘴硬,所以提前給她打了預防針:“你第一天來接受治療的時候我就跟你說過,一定要信任醫生,只有信任,你才能徹底放下、徹底康復。”
“……明白。”溫禾時有些艱澀地點了點頭。
Eddie醫生又說:“我猜要你主動說出來應該挺難的,所以接下來,你只需要回答我的問題就好。”
溫禾時:“好。”
Eddie:“他和你說了還愛你之類的話?”
溫禾時:“是。”
Eddie:“送你生日禮物了嗎?”
溫禾時:“嗯。”
Eddie:“你們兩個人有沒有過肢體接觸?牽手擁抱也算。”
溫禾時:“……有過。”
Eddie:“當時你是什麼感覺?有沒有生理性不適?”
生理性不適……沒有過的。
靳寒嵊抱着她的時候,她完全沒有那種拼了命都要推開他的念頭。
甚至,還有些貪戀——想到這裏,溫禾時只能罵自己沒出息。
Eddie看出了她眼底的懊惱,便問:“沒有生理不適,那麼,享受嗎?或者,捨不得?”
溫禾時抿了抿嘴脣,“可能是吧。”
Eddie:“我要肯定的回答,不要模棱兩可。”
溫禾時被問得爲難。
她低下頭想了好一會兒,這才鼓足勇氣開口:“是,我捨不得,我覺得自己很犯賤,明明知道他毀了我的一生,還是會因爲他的一句關心感動。”
說到這裏,溫禾時的情緒有些崩潰了。
她來Eddie這邊看病兩個多月了,之前過來的時候,情緒控制得很好。
會有激動的時候,但絕對不是像現在這樣,歇斯底里。
Eddie一看她的反應,就知道這個男人在她心中的地位有多麼高了。
當初溫禾時跟他說來龍去脈的時候,他就覺得,溫禾時的心結不是因爲靳寒嵊是當年的那個男人,而是因爲靳寒嵊刻意隱瞞了她。
這樣的隱瞞讓她覺得自己是被愚弄的那個,
而她向來是一個精神十分獨立的人,自尊心又很強,
被自己喜歡的男人這樣欺騙,她內心斷然是接受不了的。
這麼長時間,她都沒有弄清楚自己的癥結所在。
Eddie沉默着思考了一會兒,然後問她:“你在因爲他的關心感動?”
“……是。”溫禾時承認得有些艱難。
Eddie:“可我認爲你並不是很容易被打動的人。”
溫禾時自嘲地笑了:“這更諷刺,不是嗎?”
Eddie:“我接下來說的話可能會讓你很難接受,你或許會第一時間反駁我。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認真思考一下我的話。”
溫禾時:“請說吧。”
“你是愛他的,並且內心還對他和這段感情抱有希望。你要認清楚這一點,等你徹底康復,你們說不定還會在一起。”
Eddie說出了自己的推斷,“現實情況是,你放不下他,就像你說的那樣,他關心你一句你就會感動。只要你感動,回頭是早晚的事。”
Eddie分析得很到位。
溫禾時下意識地就想反駁他的話,動了動嘴脣,卻想起了Eddie剛纔的提醒。
他果然很專業,竟然連她的反應都猜到了。
溫禾時很無助。
之前她覺得自己是一個自控能力非常好的人。
當初她那麼愛傅啓政,仍然可以說抽身就抽身。
她以爲自己可以一直保持清醒,哪怕對象是靳寒嵊。
可事實證明,感情和理智,向來是沒有辦法並存的。
“或許你現在該想一下,他需要做什麼,你才能釋懷他對你的欺騙。”Eddie給溫禾時提建議,“不要再逃避,現實情況就是你放不下他,如果你一邊放不下他一邊自我譴責,對你的康復沒有任何好處。你現在需要想到一個可以解決問題的辦法——我想你應該沒有認真考慮過這一點:他要怎麼做,你才能真正釋懷?”